身上壓著一個人的重量,便是大羅神仙也會疼痛。賀蘭慎長眉微皺,總算知道裴敏為何要在半空中調轉位置了。
偏生這始作俑者還在惡人先告狀,揉了揉被他掌風震疼的肩膀,騎在他腰上得意地笑:「少年郎就是不懂得分寸,這一掌打得本司使好生疼痛!如此粗暴執法,不知本司使要不要去天后面前參你一本呢?」
兩人的姿勢著實不雅,若是普通少年早就面紅耳赤了,可賀蘭慎依舊是清冷自持的模樣,自始至終連半分侷促也無,只冷冷道:「下去……」
一句話還未落音,忽覺頭頂一涼,裴敏竟然伸手摘了他的幞頭小帽。
賀蘭慎倏地睜大眼,檐下一盞殘燈照亮寂寥的薄夜,也照亮裴敏張揚恣睢的臉龐。
裴敏也瞪大了眼睛,舉著帽子,一眨不眨地望著躺在自己身下的少年武將……
長眉如墨,鳳眸緋唇,賀蘭慎的五官樣貌宛如刻畫般俊美。如此近距離,裴敏甚至能看到他眼尾一點極細的硃砂小痣,給他白皙清冷的臉龐添了一分艷色,可惜……偏生是個剃了發的光頭。
難怪方才看他的鬢角處,總覺得怪怪的。
不知為何,貼頭皮發茬的賀蘭慎躺在地上,有種神聖乾淨的美感,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短暫的驚異過後,裴敏伸指勾著他的幞頭帽,眯著眼拉長語調笑道:「呀!原來賀蘭大人,竟是個小和尚!」
第3章
賀蘭慎推開裴敏翻身坐起,伸手去奪她手中的幞頭。裴敏迅速將幞頭背至身後,眼裡帶著挑釁的笑意,繼而朱雀飛身下來,擋住賀蘭慎的一招,連連退了三步才站穩。
相比朱雀,賀蘭慎打得臉不紅氣不喘,遊刃有餘。
凌晨呵氣成冰,裴敏裹緊了狐裘披風,指尖勾著那頂黑色的幞頭,立於暗處不動聲色地觀摩著賀蘭慎的招式。
他的身手少見的漂亮,天生神力而又乾脆利落,刀法不似常人那般兇猛陰煞,而是內斂沉穩,上身矯健,下盤穩固,拳拳帶風,招招破敵,佛珠串子纏在腕臂上,似是悲憫眾生,又似一道禁錮。
這樣的身手,便是在全大唐也屈指可數。
奇怪,為何這些年都不曾聽過賀蘭慎的名號?聖上究竟是從哪裡將他挖出來的?
眼瞅著朱雀快撐不住,再纏鬥下去也是無益。何況這般動靜,很快會引來金吾衛和大理寺的人馬,若和那群人起了正面衝突,事情就不是「逃獄」這般簡單了……
裴敏擅長及時止損,在心中權衡一番利害,隨即直身撫掌,輕喝道:「住手!」
朱雀應聲而停,賀蘭慎收勢負刀,望向裴敏,目光幽深沉靜,有種目空一切的強大。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裴敏勾著幞頭晃蕩,長嘆一聲道,「賀蘭大人既奉聖命而來,裴某也就不做垂死之掙啦,跟你回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