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不知道那個「雍州張岳」是何許人也,她只知道,淨蓮司中有人要倒霉了。
辰時三刻的議會,是從未有過的肅穆。
賀蘭慎面前的案几上,擺著那封陰煞的信箋和銀兩,而裴敏歪在席上玩指甲,依舊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廳堂內靜得可聞落針。
「裴司使。」賀蘭慎淡漠的眼睛望向裴敏,嚴肅起來頗有幾分威懾,饒是裴敏這般的厚臉皮也沒由來一顫。
淨蓮司的吏員大多有過案底,要麼是江湖草莽之輩招安,要麼是窮凶極惡的刀客歸降,上頭撥下來的俸祿又少,故而司中有人會重操舊業,攬些不能上檯面的私活,只要不是太觸及底線的,裴敏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上次靳余說他在膳房門口撿到一錢銀子,裴敏就懷疑是哪位下屬藏錢時遺漏的,還特意叮囑他們收斂些,誰知還是被發現了。
此番賀蘭慎問罪,裴敏雖在心中痛斥那人斂財沒有底線,卻也不能將為她幾度出生入死的下屬盡數供出,只能三緘其口,裝作訝然道:「賀蘭大人,這些銀錢從何而來,我著實不知。您看,要不乾脆沒收充公,以儆效尤?」
她給賀蘭慎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大事化小。
那一瞬,她清楚地看到賀蘭慎的眼中有明顯的失望划過。不知怎的,見小和尚如此反應,裴敏莫名有些煩悶不安。
賀蘭慎不理會裴敏的暗示,堅持道:「身為朝中官吏卻行殺人越貨之事,丟天子臉面,損天后聲名,犯大唐律法,這其中任何一項若追查起來,皆是株連全司的大罪,萬不可姑息縱容!如今我們關起門來說,非是要問罪誅殺,而是給諸位一個權衡利弊的機會。」
他掃視眾人一眼,「若無人敢認,其罪全司連坐。」
又是良久的沉默。
「誰不敢認?!」座下的狄彪拍案而起,憤怒道,「錢是你狄爺爺我的!」
裴敏扶額嘶了聲,不忍直視道:「完了……」
一個時辰後,裴敏望著滿院子雜碎的花盆、木架,破了個窟窿的院牆和瓦礫碎裂的屋頂,長嘆一聲道:「這又得花多少銀子修葺啊。」
方才狄彪對賀蘭慎出手了,兩人打起來那叫一個「摧枯拉朽」。當然,更多時候是賀蘭慎單方面碾壓狄彪,可狄彪也非等閒之輩,動起真格來一劍就能劈倒半邊土牆。
挑釁賀蘭慎的後果,便是狄彪被押入淨蓮司獄中待審。
「裴司使,狄彪那事,您要不要想想法子?」說話的是沙迦,狄彪是他的右執事,也是他的好兄弟,他不能坐視不管。
裴敏看著沙迦,明明嘴角帶笑,卻令人沒由來一慌,涼涼道:「早說過你們都謹慎些,總吃著碗裡瞧著鍋里,臨了甩一堆的爛攤子過來,我讓你們吃不飽飯還是怎的?」
沙迦被訓了,像只大狼狗似的垂下頭,單手按胸道:「對不住了裴司使,沙迦會管教好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