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笑夠了,方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淚道:「我笑你們太笨,竟然將一份假的邊防圖視作寶貝。」
「你說什麼?不可能!」突厥人瞪大眼,喘息道,「那圖紙是真的!」
「左右你已是籠中囚徒,現在告訴你也無妨。大唐邊境布防圖乃柔軟耐磨的羊皮所制,印有軍符虎紋,裴老將軍早有防備,書房中的那份布防圖乃是假的,真的早呈去了天子手中。」說著,裴敏從懷中掏出一份羊皮捲軸,敲著手心得意洋洋道,「可惜裴老將軍出師未捷,死於奸佞之手,聖上便讓我將真的這份圖紙送去并州薛仁貴將軍手中,一舉破敵。」
說著,她『哎呀』一聲道:「說起來還得謝謝你們,偷走了假圖紙,好令我等將計就計,等著阿史那骨篤祿送上門,好斬下他的腦袋祭戰旗!我帶你北上,就是為了讓你親眼見證你的族人,是如何自取滅亡。」
「啊啊——」得知真相,那突厥人在囚車中瘋狂掙紮起來,怒吼道,「狡詐的中原人,我要殺了你!」
「可惜,他們永遠沒有機會知道,真正的圖紙在哪兒了。」裴敏飲盡最後一口酒,起身罷圖紙往懷中一塞,將突厥人絕望憤恨的吼叫拋之身後。
待出了後院,裴敏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迎向按刀佇立牆邊的賀蘭慎,輕聲道:「上鉤了。」
賀蘭慎道:「方才王執事得了情報,前方并州饑荒大旱,流民遍野,北行之路或會受阻。」
還真是禍不單行。
裴敏想了想,道:「我們要趕在突厥人之前到達朔州,并州是條捷徑,若繞遠路,便要失期了。」
兩人商議,依舊按原計劃的路線北上。
誰知臨近并州了,才發現饑荒旱災比想像中更為嚴重。
烈日當空,千里黃土餓殍滿地,官道都被數以萬計的難民擁堵,更有甚者見到衣裳光鮮的過客或商隊,餓到極致的災民們便一擁而上哄搶財物糧食,與暴徒無異。
這是誰也未曾料到過的情況。方圓幾十里內的草根樹皮都啃光了,塵土瀰漫,到處是如死人手指般乾枯的樹枝和龜裂的土地,原來人一旦餓瘋了,也和蝗蟲無異。
湧上的災民如洪流,將裴敏一人一馬與其他同伴衝散了。她獨自深陷災民的追堵中,進退兩難,那一隻只瘦骨嶙峋骯髒的手扒拉著她的靴子、馬匹、包袱中一切可以換來糧食的東西。
他們不怕被馬蹄踏傷,枯睜著渾濁的眼發出痛苦的哀嚎:「給點吃的罷,官爺!給一口就成,孩子都快餓死了!」
被困在災民中半個時辰,裴敏心裡煩悶至極,高高揚起馬鞭,咬牙望著下方蠕動的人群,然而在看到那一張張顴骨突出的灰敗臉龐時,手中的馬鞭卻終究沒捨得落下。就這麼一岔神的功夫,一個瘦高的漢子瞄上了她背上鼓囊的包袱,大喝一聲道:「她包里一定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