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慎面對著窗戶而坐,捻了茶葉於小爐旁煮茶,垂眸望著水霧升騰的沸水道:「裴司使做事向來有主張,我有什麼理由生氣?」
「我好不容易來見你一面,你連面對著我說話都不肯,還說不生氣?」裴敏沒皮沒臉地笑著,起身走到賀蘭慎身後盤腿而坐,擁住他勁瘦的腰肢,將下巴擱在他肩上,低聲哄道,「你是佛門子弟,得道高僧之徒,心胸見解不比常人,就不要同我計較了,行不?」
兩人前胸貼後背,姿勢親密無間,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賀蘭慎身上肌肉的僵硬。
「小和尚?真心?」裴敏死乞白賴地粘著他,微微側首就吻到了他的耳垂,順勢輕輕一咬,含糊道,「你看看我呀!」
賀蘭慎深吸一口氣,側首躲過她不老實的撩撥,將煮好的茶水倒在杯盞中,這才轉身望著她道:「你盤算這麼多,為何從不告訴我?」
他的眼神仿佛能望穿人的心底。裴敏看到了他眼底閃爍的光,似是失望,又似是哀傷,令人沒由來心疼。
她放緩了語氣,摩挲著指腹問:「你指的哪一件事?」
「淨蓮司管理嚴密,眼線眾多,你我之間的密信往來怎會輕易落於外人之手?我獲罪革職的日子,你立即與我劃清界限,甚至暗中操作推波助瀾,掐准突厥進犯的時機將我送出長安……一切的一切看似合乎常理,但仔細想來,未免太過巧合了些。」
撥開重重霧靄,真相呼之欲出。
賀蘭慎抿緊了唇線,半晌低沉道:「沒人能在你的眼皮底下帶走那些密信及證據,除非,這是你有意為之。裴司使是何時開始布局盤算的?十日前?上個月?還是……與我相處的每一日?」
裴敏並不否認,夜色靜謐,曖昧的燈火中氤氳著淡淡的茶香。
她端起茶盞吹了吹,小口抿著,問道:「你既是明白一切都是我的布局,我從未想過要害你,為何還如此生氣?」
賀蘭慎側首道:「作為同僚,我理解你的做法;作為你的良人,我無法釋懷你的隱瞞。」
「我若是提早同你說了,你會答應麼?」裴敏放下茶盞,拉住賀蘭慎的手,將他緊攥的手指一根根舒展開來,而後與他五指緊扣,笑著道,「真心,我需要你與我比肩作戰,而不僅僅是你的保護。長安官場對你來說太兇險了,你的性子註定無法適應朝局的爾虞我詐,只有戰場才是真正能施展你才能的地方。」
「所以,你故意使我獲罪,貶謫出京?」
「是,那裡有更廣闊的天地。你我都清楚,一份高貴的愛情是成就彼此,而不是互相束縛。你去塞外建功立業,將來無論誰當皇帝,你都有能力自保,此乃其一;阿史那也珠和阿史那骨篤祿的背後,隱藏著一個根深蒂固的長安士族,你去塞外,能更方便地查清楚藏在他們背後的通敵者是誰,此乃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