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她忽然發現光宅坊間的宮牆之下站著一位執著青傘的戎服青年。
青年將傘打的很低,幾乎遮住了臉龐,未束幞頭,胸前兩縷柔軟的長髮垂下,在風中微微飄動。綿綿冬雨瀰漫,他執著青傘,一身素袍襯著暗色的宮牆,濕潤如畫,光是一個站姿就已是風華無限。
裴敏思緒恍惚,並不曾留意太多,只在與他擦肩而過時匆匆一瞥,隨後頓住了腳步。
她看到了青年腰間別著的金刀。
時間仿佛在此刻停住。
呼吸驀地一窒,裴敏連連倒退兩步,走到青年面前站穩,側首從傘檐下打量青年的容顏,眨眨眼,輕聲喚道:「……真心?」
青傘輕輕抬起,青年的臉明朗起來。那是一張俊美乾淨、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臉龐,唯一不同的是少了幾分少年的冷峻青澀,多了幾分沉靜內斂的風華,如同一塊打磨溫潤的璞玉。
「真的是你啊!」裴敏的眼睛霎時明亮,如陰霾散盡。
「嗯,是我。」賀蘭慎定定地望著她,嘴角的弧度克制內斂,眼中卻是一派洶湧的深沉。
「你好像又長高了些,身形也厚實了不少,我險些沒認出你來!」裴敏伸指撫了撫他眼尾那顆漂亮的硃砂小痣,像是確認什麼般,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你何時到長安的?奇怪,為何我竟不知?」
賀蘭慎沒說自己特意知會了朱雀,讓他暫時瞞下自己歸京的情報,一則是避免朝中黨派聞訊謁見,難於應付;二則也是他自己的一點私心,想給裴敏一個驚喜。
方才從宮中面見新君出來,聽聞裴敏也在大明宮,便專程在宮牆下等她。
「一年零三個月了。」賀蘭慎嗓音低沉,壓抑了太多的情緒。
宮城之外,眼線眾多,裴敏只得按捺住想要抱抱『小和尚』的衝動,眯眼笑著道:「是啊,一年多了,你頭髮都這麼長啦!」
天青冷雨,雲墨低垂,裴敏背映著長長的宮道,眸子也像是浸透了雨水般濕潤明亮。賀蘭慎情不自禁地傾斜了傘檐,將她整個兒籠罩其中,自己的半邊身子卻暴露在細雨之中。
賀蘭慎髮絲上沾著細雨,嘴角揚起一個內斂好看的弧度,低聲道:「裴司使,帶我回家。」
馬車就停在鳳凰門外,裴敏並沒有送賀蘭慎回永樂里,而是徑直去了崇仁坊淨蓮司官邸。
兩人並肩進門,穿過前院和中庭,轉過迴廊,徑直朝寢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