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秋紅和夏綠也端著銅盆、手帕等物進門伺候,簇擁著蕭長寧坐在梳妝檯前梳洗妝扮。
蕭長寧眼皮沉重,打了個哈欠,不經意間從銅鏡中瞄到秋紅,不由一愣。
秋紅今天穿了新衣,面上敷了薄薄的脂粉,兩頰桃紅,唇上點著鮮麗的胭脂,有著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嬌艷。
「秋紅。」蕭長寧忍不住開口喚她,問道,「你今日可要陪同本宮面見太后?」
秋紅忙擱下梳子,笑容里閃著幾分心虛,「回殿下,今日是夏綠和冬穗陪您入宮。奴婢知道,因為奴婢是太后娘娘賞賜給您的婢女,比不上二位姐姐親密,因此,這些場合奴婢更要避嫌才是,便自願留守家中。」
「留守家中?」蕭長寧若有所思,伸出一隻微涼的手來,輕輕碰了碰秋紅染了胭脂的嘴角,笑道,「這『家中』步步雷池,不是那麼好留守的,你要當心了。」
那笑意中有絲微涼的戲謔。秋紅忐忑抬頭,待要極細看時,那戲謔又消失了,蕭長寧依舊是一副懶洋洋不諳世事的模樣,托著下頜直打瞌睡。
妝點完畢時,天已大亮。蕭長寧去前廳用膳,剛巧碰見晨訓歸來的沈玹。
他穿著一身單薄幹練的深色武袍,沒有束冠,倒讓氣質年輕了幾分。他眼見著一身石榴紅禮衣、著鈷藍繡金下裙的蕭長寧款款走來,精緻的妝容恰到好處,更顯肌膚幼白。
沈玹微不可察地怔了一瞬,不禁多看了她兩眼,而後笑了聲:「壽禮已備好,早膳過後讓蔣射送你前去。」
蕭長寧在他面前總是有些侷促的,捻著十指問道:「你不去賀壽麼?」
沈玹道:「今日要去獄中聽記,失陪,讓殿下失望了。」
本宮才不失望呢!蕭長寧在心中竊喜。
一陣寒風襲來,捲起枯葉翩躚,廊下的蕭長寧鼻根一癢,『哈啾哈啾』地連打了兩個噴嚏,眼尾染上淺淺的濕紅。
沈玹看著她軟軟綿綿的一隻,不知為何忽然有些心軟,下意識道:「府中剛巧有件新貢的白狐裘斗篷,披上再走。晚些,本督入宮接你。」
說罷,也不待蕭長寧拒絕,他長腿一跨自顧自進了門去,一如既往地專橫強硬。
蕭長寧望著他高大結實的背影,嘆了口氣。明明只是個感情遲鈍的傢伙,卻偏偏要裝作面若寒霜,白白浪費了這一副好皮相。
因先帝駕崩方才一年,宮中大喪期間,太后未曾舉辦壽宴,只是聚集了一方女眷,接見了幾名重臣。
蕭長寧帶去的壽禮有二:一是東廠沈玹奉上的紅玉珊瑚樹一座,二是蕭長寧親手所繪的《千秋山河圖》。
慈寧宮內瑞腦銷香,太后一身暗沉的紫紋大袖禮衣倚在貴妃榻上,命宮婢展開那幅長約七尺的畫卷,眯著眼贊道:「先帝在世時,就誇過長寧的一雙巧手舉世無雙,今日一看果真如此。萬里錦繡山河收納於方寸之間,這鋪藍染綠的畫技,便是宮裡最好的畫師也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