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過, 月光西斜, 照亮了滿地折損的兵刃,鮮血在夜色中凝成深沉的暗紫色。
東華門前,經過大半夜的休整, 錦衣衛殘兵和東廠番子隔著護城河遙遙對峙, 俱是準備殊死一搏。
也不知是誰一聲令下,錦衣衛和東廠同時朝對面撲去。
東廠的番子都是百里挑一的狠角兒,加之天生身體殘缺,不能像普通人那般行歡作樂,便將畢生精力都轉移到了對武學的痴迷上來。故而錦衣衛的人馬雖然是東廠數倍,但多的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很快便處於下風。
而東廠這邊,則是由方無鏡和林歡打頭陣。方無鏡和他的部眾擅長暗器, 所到之處皆如暴雨梨花盛開, 暗箭一炸, 便是成群的錦衣衛哀嚎著倒下;而林歡緩緩將一顆酥糖塞入嘴中, 隨即握刀緊隨其後,給僥倖從暗器箭雨中存活下來的錦衣衛補上一刀,如割麥茬般砍倒一片;蔣射的弓-弩手占領東華門高低, 以箭清掃方無鏡和林歡二人背後的殘兵,箭無虛發, 百發百中, 好讓自己的同伴能安心衝鋒……
面對配合默契、殺人如麻的東廠番子, 錦衣衛們的理智早已被恐懼吞噬, 節節敗退,甚至有不少人試圖逃跑。
霍騭陰沉著臉,一刀斬殺幾名帶頭逃跑的部眾,喝道:「誰敢再退,殺無赦!」
錦衣衛懾於殺威,只好硬著頭皮上。
待到林歡和方無鏡等人殺入敵陣,一直在後方觀戰的沈玹面沉如水,緩緩握緊了刀柄。接著,他一拍馬臀,策馬狂奔而來,所到之處皆是一路血花綻開,殺出的血路無人敢填補!
沈玹如入無人之境,一路殺到霍騭面前,將兩名指揮使同知先後斬下馬,錦衣衛一時群龍無首,大亂。
兩名指揮使同知落馬,霍騭等同於失去了左臂右膀,眼中的憤恨幾乎要化為岩漿噴出。
他握緊繡春刀,低吼一聲,策馬迎向沈玹。沈玹亦抬刀,拍馬而來!
兩人皆是廠衛中神祗般的存在,此番正面交鋒,刀刃錚鳴,撞出火花四濺。天空中雲翳低垂,壓在京城上空,天地黯然,狂風如刃,兩人如野獸般快速過招,連刀光都化作了肉眼無法辨認的殘影!
數十招過後,兩人迅速分開,各自勒馬回身,隔著十步遠的距離冷冷對峙。
沈玹和霍騭都擅長用刀,於馬背上不好發揮。兩人的眼中都仿佛蘊藏著濃濃的風暴,對視片刻,他們不約而同地翻身下馬,直接於地面決戰。
沈玹解了被鮮血浸透的披風,披風在夜色中划過一道漆黑的弧度,飄然被風吹落在地,蓋住滿地的斑駁的血跡,接著沈玹抬刀挽了個花,一前一後叉開腿躬身而立,凌厲的眼眸緊緊鎖住對方。霍騭亦是抬臂曲肘,將繡春刀刀刃從小臂的衣袖上慢慢拭過,霎時間,雪白的刀刃在月光下折射出淒寒的冷光。
霍騭率先發難,猛衝過來,抬刀斬向沈玹。沈玹側身躲過,橫刀擋住霍騭的第二擊,隨即曲肘,狠狠撞向霍騭胸口。
霍騭被擊得連退三步站穩,半邊身子沒了力道,握著刀的手顫巍巍發抖。他不動聲色地低頭一看,先帝御賜的繡春刀刀刃上已出現了細小的豁口,刀身顫動,發出不堪重負的嗡嗡聲,仿佛隨即會崩裂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