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寧怔怔地站在門口, 眼眶酸澀,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 臉上已是一陣濕涼。她抬手摸了摸臉頰,摸到了滿掌的淚漬。
六年了,她終於不再夢見各種光怪陸離的死亡和別離,而是有花,有光,有她此生最想念的人。
「阿娘。」蕭長寧走了過去,小聲地喚了聲,似乎怕驚破這一來之不易的平和夢境。
「哎。」余貴妃笑著應了聲,溫暖纖細的手指從她臉頰上拂過,唏噓道,「我兒都長這麼高啦,是個大姑娘了。」
棋盤上擺著一局殘局,蕭長寧坐在她對面,捻起一枚黑子,緩緩按下,抬眼仔細打量著夢中的余貴妃。視線模糊,散發出奇怪的光暈,使她看不真切母親的容顏,但依稀覺著余貴妃仍保留著最年輕貌美的姿態,全然不似六年前彌留之際的消瘦與頹靡。
「呀,原來是要這麼走才對麼?」余貴妃恍然,緊接著落下一子,纖細白嫩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棋盤,輕聲問,「長寧,你可有婚配?」
蕭長寧愣了愣,隨即面上浮上淡淡的燥熱。回憶起自己那驚世駭俗的夫君,即便是在夢裡,她仍然是羞怯且歡喜的。
頓了頓,蕭長寧堅定地點點頭,笑道:「女兒已嫁人了。」
「哎呀,那可是喜事。」透過朦朦朧朧的光線,余貴妃嘴角噙笑,溫聲道,「駙馬是誰家兒郎呀?」
「他姓沈,是個……」蕭長寧想了想,似乎在猶豫該如何措辭,片刻,她繼而道:「是個很了不起的男子。大家都怕他,我曾經也很怕他,但漸漸的,便不那麼怕了。」
蕭長寧落下一子,絞死棋盤上的白龍,完美收盤,略帶驕傲地抬首道:「阿娘,他雖名聲不太好,但對我很好,其實是個外冷內熱而又可靠的男人。」
「長寧喜歡他嗎?」
「喜歡,從他照看生病的我開始便很喜歡了。」
余貴妃點點頭,仍是溫溫柔柔的樣子,笑道:「那,他喜歡你麼?」
蕭長寧沉默了一瞬。
風從窗外吹入,落紅翻飛,鼓動淺黃的帷幔,四周的景物霎時如煙散去,連同餘貴妃的笑容也愈來愈淡起來。
「去問問他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