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桓眼裡有掩飾不住的失落,扭過頭不悅道:「原來阿姐是替他來做說客的。」
「是我擅做主張,與他無關的。」蕭長寧認真道,「而且你知道的,我今日特地來此,不是為了他,更多的是為了你。」
蕭桓也有些意識到自己方才說錯話了,頭埋得更低些,低聲道:「朕知道了。錦衣衛是一定要握朕在手裡的,至於東廠,只要沈玹不做什麼欺君犯上之事,朕也就沒有精力管他了。」
這番話興許半真半假,但蕭長寧依舊鬆了口氣。
她起身辭別,「你好好養傷,我過些時日再來看你。」
蕭桓起身要送她,被她制住:「別,你現在是皇上,坐著罷。」
蕭長寧走過文華殿,看見初春的芽苞已在不經意間躍然枝頭,斑駁的殘雪還未完全消融,但桃枝的蓓蕾已初具雛形,約莫再過十天半個月,就能嗅到久違的芬芳了。
牆角的梅花大多凋零了,唯有一枝還孤零零地綻放些許血色,看起來固執又可憐。蕭長寧停了腳步,忍不住向前折下那朵最後的梅花,放在鼻端嗅了嗅。
許是心有靈犀,她總覺得有什麼人在遠處看她。抬頭望去,十丈開外的宮牆下站著的,不是沈提督是誰?
蕭長寧不覺微笑,加快步伐朝他走去,沈玹已是抬步朝她走來。
兩人相隔兩三步時,蕭長寧倒是自己忍不住了,舉著那支梅花輕快地撲入他懷裡,笑著說:「也就大半日不見,怎麼感覺過了好久呢。」
沈玹伸手環住她,俯下身。
蕭長寧面色微紅,將手中的梅枝隔在兩人相隔咫尺的唇之間,阻擋他在宮中做出非禮之舉。微涼的花瓣掃過沈玹的唇,清香瀰漫,沈玹的眸色更深了些,正要撥開花瓣一親芳澤,蕭長寧卻道:「送給你。」
她舉著這初春之時不應景的最後一枝梅花,像是舉著全世界,興沖沖地送到沈玹面前。
沈玹的心一下就軟了下來,仿佛周遭的肅殺之氣都隨著這枝不太美麗的紅梅消散,化作春意融融。
沈玹伸手去接那枝花,極為珍重小心地模樣。蕭長寧卻是目光一動,想起了什麼壞主意似的,折下一朵紅梅別在他鍍金的烏紗帽檐邊。
沈玹的五官是凌厲且俊美的,眉宇間有常年不散的陰寒之氣,並不柔美。此時紅梅顫顫巍巍地別在他的鬢角,倒讓他過於鋒利的五官柔和了不少。
沈玹長眉一挑,並不想做這般女子打扮,便伸手想要拿下那朵紅梅,卻被蕭長寧慌忙止住。
「很好看的。」蕭長寧眯著眼睛,紅唇輕啟,極為風雅地低聲耳語,「天人不敢看爾笑,唯恐一念墜紅塵。」
沈玹抬到鬢邊的手頓住了。
他一生惡名無數,有人罵他跗骨之蛆,說他是劊子手,是修羅,可頭一次有人誇他為『勝似天人』。儘管他並不在乎自己的相貌如何,但蕭長寧喜歡,他仍是開心的,這點開心也順著嘴角攀上了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