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陵音臂上纏著繃帶,披著一件單薄的裡衣倚在榻上,正低頭抿著侍從遞來的藥湯。見越瑤猝不及防地闖入,他先是怔愣了片刻,而后蒼白的耳尖上緩緩浮現出一層紅暈,艱難地攏起敞開的衣襟,將那一點胸肌的輪廓遮掩住……
越瑤目不斜視,注意力全然不在他一閃而過的肌肉輪廓上,只欣喜地奔過來坐在榻邊,朝溫陵音笑道:「你真的醒了,真是太好了!」
溫陵音仍發著燒,傷口亦在流血,說話並不似往常那般有力,盯著越瑤泛紅的眼睛良久,方沙啞道:「越撫使的眼睛……怎麼了?」
剛從鬼門關轉悠一圈回來,他竟不是擔心自己的傷勢,反而問起她的眼睛,越瑤有些感動,乾咳一聲笑道:「沒怎麼,方才過來時風大,吹迷了眼睛。」
說著,她接過侍從手中的湯藥,又從懷中摸出一張藥方,吩咐道:「溫大人有我服侍,你們且下去,這裡有東廠送來的藥方,按這個去抓藥熬製。」
侍從們看了溫陵音一眼,見溫陵音輕輕點頭,這才將湯藥交到越瑤手中,躬身退下。
越瑤攪弄著湯碗中褐色的藥汁,舀起一勺放在唇邊吹了吹,遞到溫陵音嘴邊,哄孩子似的說:「張嘴,啊~」
溫陵音束了一半的頭髮在頭頂,另一半柔柔地披散肩頭,更襯得膚色蒼白嘴唇嫣紅,有一種病態的頹靡之美。他淡漠的瞳仁緊緊地盯著越瑤,片刻方張開些許唇瓣,將湯勺抿入嘴中。
十分乖巧。
一碗藥餵完,越瑤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快被溫陵音看出了一個窟窿。她在他炙熱的視線下有些不自在,屈起食指頂了頂鼻尖,而後伸手覆在溫陵音光潔的額頭上。
溫陵音愣住了,越瑤也愣住了,驚道:「怎麼還這麼燙!」
再這麼燒下去,便是鐵鑄的人也要燒壞。再看看溫陵音的眼神,虛弱且炙熱,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仿佛每看一眼都將是生命中的最後一眼……越瑤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長寧長公主那可怕的猜測,驚悚地想:他此番突然醒來,莫不是迴光返照了!
「越撫使的眼裡有淚,」溫陵音啞聲問,「是在擔心我嗎?」
聞言,越瑤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果然摸到了一點濕意。真是稀奇啊,自從兄長相繼戰死後,她已許久不曾淌過眼淚了,今日掉了金豆子,竟是為了這個令她頭疼的上級……
「是啊,可擔心你了!」越瑤索性大方地承認了,說:「我好不容易才碰著一個合心意的上司,千萬不能就這麼死了。所以,溫大人要快快地好起來!」
溫陵音呼吸有些急促,蒼白的面頰上慢慢地浮現出一抹紅。
「我還有許多的事情,想和越撫使做。」溫陵音說。
「只要你快些好起來,什麼事我都願意同你做。」越瑤回答。
從小到大須臾二十來年,她已相繼看著父母離世,看著兄長戰死,她以為自己早已刀槍不入,殊不知一見溫郎,所有的銅牆鐵壁都化作柔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