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朔风撤回身形,慢悠悠拍着袍摆的浮灰。
我知道,你葛九是什么人?上策中策下策,总有你耍不完的阴谋诡计,最差不过劫狱当土匪,反正这年月乱的很,你自己也私藏了不少军火,够你组个土匪队了。
顿了下,顾朔风又笑道:差点忘了,你还藏了不少黄金,就算军火不够,再买就是了,起码暂时吃穿不愁,还能打家劫舍持续补给,想想竟比在这海城夹起尾巴做这所谓的爷还要畅快。
葛九脸色黯了黯,唇角的嘲讽渐渐散去。
就算你猜到了又怎么样?我从来不觉得你们没想过我会逃狱,可你们拦不住,想提前执行枪决也不行,除非你们想得罪市长。
市长是葛九最后一张底牌,这些年没少孝敬,哪怕市长实际没什么实权,可想缓一个人的死刑还是做得到的,至于缓了之后葛九能不能起死回生,那就是葛九自己的事了,市长仁至义尽。
葛九说得不错,想提前执行枪决确实不可能,警署自然是不愿意得罪市长的,冯家也不好不给面子,葛九还有喘息之机,一个不好,真可能就绝地反生。
得罪市长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市长先生都发了话了,要缓期执行死刑,我们当然得等着,可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意外发生。
顾朔风似笑非笑地望着葛九,意外,你也知道的,大家都不想的,可谁也管不住是不?这属于不可抗力,市长先生肯定不会怪罪的。
葛九瞪着顾朔风,冷嗤,有本事你们先把我劫出去,再宰了,做得天|衣无缝别露马脚,市长肯定不怪罪。
顾朔风掩嘴笑着扇了下手,哎呀~你说什么呢?这里守备森严的,哪儿可能不露马脚?
那还不g
最后一个滚字没来得及出口,顾朔风突然站了起来,砰的一声枪响,葛九眉心多了一个冒烟的枪洞。
葛九难以置信地直勾勾瞪着顾朔风,连那枪是从哪儿摸出来的都不知道,带着满腔不甘与怨恨,身子一点点歪斜,扑通一声,歪在了地上。
顾朔风吹了吹冒烟的枪口,门口守卫听见动静拎枪跑了进来,一看犯人死了,还是在自己当班期间被杀的,当即满头冷汗。
举起手来!放下武器!
顾朔风气定神闲地转回身,歪头冲着那两名守卫勾唇轻笑。
这个男人,伤了我最爱的人,我在替她报仇。
别啰嗦!举起手来!
开玩笑,我要是举起手,你们不就把我抓了吗?我在监狱杀了人,还有我的活路吗?我当然要闯出去了!
顾朔风照着守卫砰地开了一枪!
昨晚,她趁着许轻岚疲惫沉睡,偷偷摸走了她的钥匙,偷走了这把袖珍手|枪,藏在了大腿内侧。
枪里只有一颗子弹,打在了葛九脑袋,其余的子弹全都原封不动放在许轻岚的抽屉里,对着守卫开的枪不过是虚张声势。
可守卫并不知她是开空枪,吓得本能躲避反击。
砰砰砰!
接连几枪打来,顾朔风唇角笑意不散,大红的旗袍缓缓沁出猩色,她踉跄了一下倒在地上,红裙染血越发的鲜艳,艳得夺目。
蔷薇不负所望,完美地让许轻岚误会了顾朔风被沈家抓了去,一路急行去了沈家,却扑了个空。
等她反应过来,赶紧给二监打了电话,已经晚了。
不管是死是活,把人给我送去医院!一定要送去医院!!!
许轻岚匆匆赶去最近的医院,手术还在进行中。
出来一个护士摇头,再出来一个,也是摇头。
蔷薇哭成了泪人,突然猛地仰起头: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小蝶小姐说过,等她死了,我就是她唯一的继承人,她上午突然把钱给我,她就是想好了来送死的!她为什么这么做?葛九不是已经判了死刑了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轻岚沉默地坐着,一双眼愣愣地盯在亮着的手术灯,像是根本没听到蔷薇的话似的,或者说,周围的一切她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眼前那两扇紧闭的门。
娄胜在一旁踱步抓着头,堂堂七尺男儿,声音也带了哽咽。
她这都是为了大小姐,都是为了咱们冯家!
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
这你都不明白吗?葛九早就谋划着想逃狱,二监又不是zz犯关押地,防卫本身就不强,想逃不是逃不了,一旦他逃了,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咱们冯家。
那话咋说来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上咱们冯公馆一通乱枪,拍屁股亡命天涯,咱们根本防不住!
就算咱们能躲一时,他潜在暗处,随时可能回来给咱们一个回马枪,怎么说都是提心吊胆,他不死,以后都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蔷薇刚受了冲击,脑子乱得很,迟钝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小蝶小姐是为了冯家才
话说一半,蔷薇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许轻岚依然直勾勾盯着门楣的手术灯,十指相扣搁在膝头,每一根手指都攥得泛白,跑乱的发丝随着穿廊风浮浮沉沉,不时拂过她死灰般的眸子。
突然,手术室门推开,先出来的不是推床,而是摘着口罩的主刀医生。
医生边摇头边撤开身子,来不及了,有什么话赶紧说,怕是撑不过这口气了。
蔷薇和娄胜面面相觑,迫不及待就往里进,进去了才发现许轻岚并没有跟进来,又跟进出来拽了许轻岚进来。
手术室里开了大灯,亮的有些晃眼,扑鼻的血腥味刺激着神经末梢。
蔷薇哭着扑到了手术台前,护士们让到一边,托盘里放着两枚子弹,沾血的纱布到处都是。
普通人自然是没资格进手术室的,是死是活也得做完了手术推出去再说,可刘小蝶是从二监送来的,不是普通人,冯卓然更不是。
护士们丢下最后一个弹孔没有取,跟着医生出去,只留他们几人临终话别。
肯定活不了了,肺都打穿了,满肺泡的血,能活到现在还留着一口气,已经是奇迹了。
许轻岚木然地走到手术台旁,低头看着台上盖着白布的顾朔风,那白布盖到了脖子,多余的部分折了两折,留了一张脸在外面,好像随时等着顾朔风死掉盖住头似的。
许轻岚突然抬手,猛地拽掉那白布狠狠甩在地上!
血
好多血
白布下的旗袍支离破碎,到处都是血污,手术没有做完,纱布都没有覆,绷带更没有绑,刚缝合的伤口清晰可见。
出去
许轻岚的声音淹没在蔷薇的啜泣声中。
许轻岚抬高了音量,出去!!
蔷薇吓得一个激灵,娄胜反应快,拉着蔷薇先退了出去,手术室门吱呀呀阖上,蔷薇的哭声在走廊忽远忽近,仿佛隔了崇山峻岭。
许轻岚抬手,脱掉自己身上的针织小开衫,小心翼翼地盖在顾朔风裸|露的伤处。
顾朔风勉强张开眼,要不是大姐撑着,她早就死在了二监。
可大姐不是万能的,这伤和言随心的残废不同,这是直接贯穿了肺,当时就不能呼吸了,大姐能帮她撑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
你还不给我吗?许轻岚
帮她掖开衫的许轻岚手顿了下,又帮她掖了两下,彻底掖好,这才转眸看向她。
你早就知道了。
对早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说?
顾朔风撤开干裂的唇笑了下,一笑满嘴的血。
我故意的耍你的看你被我耍得团团转还有大姐你们一群人都斗不过我一个真是好玩儿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