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阳光交错,忽明忽暗在她苍白的小脸,高热下酡红的脸颊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褪色的狼藉,连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唇上翘起的干皮像是在嘲讽她这个照顾者,连口水都没给病患喝,实在是不称职。
毕竟是曾经的自己,安沐只看了简以溪这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简以溪不是不想问,也不是不想知道她姐都做了什么,只是不敢开口,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这会儿不是早上她烧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这会儿她是清醒的,是不想在人前暴露太多的。
简以溪的脑袋随车摇晃,又磕了下车壁。
安沐探手按着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肩头,简以溪没动,她按个什么样子,简以溪就靠个什么样子,乖顺的像只打瞌睡的小奶猫。
简以溪不敢问,那就她主动说好了。
你姐发v博了,我也发了,不止我,齐利冉发了,陆悦欣发了,还有另外两个参与偷拍的女生也发了,现在连陈寒都站出来帮你说话,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简以溪没有睁眼,安沐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睫尖轻颤了下,翘着干皮的唇挤出一句声调还算平稳的话。
齐利冉?陆悦欣?为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总之,我联络了吴树涛家属,先说服了他们,由他们出面说服刚开始服刑的吴树涛。
吴树涛就是砸破齐利冉脑袋的那个所谓抢劫犯,他还很年轻,二十出头,大学都还没毕业,他家人把你姐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了他。
过去这两个多月,其实吴树涛本身已经非常后悔,他家人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说服了他指证你姐。
他家人给了我他的口述录音,还拿来吴树涛的手机让我截取了聊天记录,有了这些,我又去找了齐利冉,说服她为自己,也为她失去的高考发声。
齐利冉恨你姐,陆悦欣她们也恨你姐,我和齐利冉一块儿找到她们时,原本她们不大愿意配合,毕竟是我把事情闹大,让她们退学的退学,处分的处分。
可她们也不是傻子,这么好的洗白机会,还能报仇,她们当然不会放过。
尤其,比起我,她们更恨你姐。
联盟很轻易就建立起来,都是手握确凿证据的,你爸妈就算帮你姐找水军,也压不住陈寒几千万真粉,还有那么多粉转黑路转黑的。
最重要的是,水军越多,反弹只会越激烈,造出的声势也越大,对你也越有利。
家离医院不远,说着话就到了,小区不准进外来车辆,安沐下车和保安说明情况,又登记了姓名住址电话,总算获准放行。
简以溪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睁眼看了看车窗外陌生的小区,眸底映着交替而过的法国梧桐,诧异道:你不先送我回家吗?我记得应该是路过才对。
医院别墅区福盛花园。
该是这个顺序才对,怎么路过别墅区安沐没喊她下车?
出租车一路开到安沐楼下,安沐先下了车,又绕到车子这边扶她下来,一起进了公寓楼。
中午时分,业主们不是上班上学就是在家吃饭睡觉,楼道里空空荡荡,脚步声带着回音。
等电梯的空档,安沐扶着她道:回家干吗?你妈在医院,你爸在上班,保姆也只顾着听你妈吩咐给你姐准备吃喝,哪儿顾得上你?
简以溪垂下眼帘,依稀笑了下,浅淡又苦涩。
可那是我家,我总是要回去的。
那倒也未必。
回到家,安沐开了饮水机,兑了杯温水给她先润润唇,这才翻开手机点了外卖。
开了三天的液体,明天还得输,后天看情况,不行就请假。
安沐的公寓不大不小,两室一厅刚刚好,住一家三口也是足够的,不像简家的别墅太大了,空空荡荡的反而不像个家。
简以溪道:后天周一,还得交检查通报批评什么的,恐怕不好请假,再说,我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睡一夜应该就没问题了。
到时候就看情况。
简以溪嗯过之后,客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沙发只有一张,安沐双腿交叠优雅地端坐沙发这头,简以溪膝头并拢乖顺地坐在另一头,两人第一次这样单独相处,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外卖还要等会儿才能到,安沐看了眼简以溪空了一半的水杯,接过放到茶几。
你躺下休息会儿,饭来了吃了饭再上床好好睡。
简以溪被她推着躺倒,刚换的拖鞋啪嗒啪嗒两下掉在地砖,安沐回房拿了条薄毯出来,暂且先给她搭在身上。
别真的睡着了,闭目养会儿神就好。
简以溪勾唇笑了下,虚弱的笑容带不出那浅淡的小梨涡。
还是算了,我一闭眼肯定就睡着了,你的手机借我用下,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安沐的手机递了过去。
简以溪也没避讳她,就那么侧身躺着,胳膊压在薄毯外,回忆着妈妈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接通,温巧云的声音隔着手机都透着不耐烦。
你好,哪位?
妈,是
只说了两个字,温巧云那边就炸开了锅,隔那么远安沐都能听到了里面歇斯底里的女高音,虽然听不清楚说的什么,可看到简以溪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迅速褪尽,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简以溪试图解释:我发烧了,刚输完液,所以
不是,妈,我不是故意我
那些人不是我找的,我没有要家里难堪,我
妈,你先听我说,我其实
你先别急,她
每句话都是开了个头就被打断,根本不给她机会说完。
简以溪抬臂挡住眼,看不到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她紧咬着下唇,放弃了争辩,强忍着听着电话那头狂轰乱炸,试图等温巧云发泄完了再找机会开口。
可惜她最后也没能等到那个机会,温巧云骂痛快了,直接挂了电话,从头至尾没听简以溪答过有关自己病情的,显然对面根本没有问。
电话挂了很久,简以溪还捂在耳朵上,挡眼的胳膊又挡了片刻才蹭了蹭挪开,半垂的眼帘隐约可以窥到眼尾的熏红。
简以溪坐起身,摇了摇手机:我能再打个电话吗?
简以溪这次想都没想,熟练地拨出养母的号码。
嘟嘟
养母接得很快,对面是吵杂的马路声。
喂?希希吗?
当年走失时简以溪已经三岁,虽说不清爸爸妈妈的名字,却知道自己叫溪溪,养父母根据这个给她取的名字,孟希。
这不是我的手机号,你怎么知道是我?
害!这还用想?咱们家就你一个在潍城的,我一看上面写着潍城,我就知道肯定得是我闺女!
简以溪支着一条腿,手肘撑在膝头,手掌撑住了额头,无声地颤了口气,装作声音轻快道:你们在哪儿呢?这么吵?跟爸在大街干活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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