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我爸,我爸怎么样了?
简以溪拉着养母往病床边过去。
你爸没事,就是骨折,养养就好。
养母看了眼安沐,视线飘忽了下,问道:希希,这是你同学?
简以溪已经跑到了病床前,左右看了看她爸打着石膏的腿,见她爸气色都还好,心也放到了肚子里,听她妈问,吐了下舌头,赶紧回头把安沐拽了过来,介绍道:这是我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安沐。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听安沐两个字,养母的脸色明显变了变,和病床上的养父对视了一眼。
安,安沐啊挺,挺好的这名字。
简以溪歪头看着她妈,眉心再度蹙了起来。
你怎么了妈?
没,没事。
是不是爸的伤还有什么瞒着我?
没!怎么会?你这不也看到了?就是一不小心焊广告架的时候摔下来了。
如果单纯只是这样,刚才干嘛吞吞吐吐?
不止安沐这么想,简以溪大约也是这么想的,她咬唇看了看她爸,道:我去问问大夫。
你看你这孩子,还不信妈怎么的?
不是不信,我就是想了解的更清楚点,比如还要多久能痊愈之类的。
即便主治大夫下班回家了,还有值班大夫,都是可以问的,只是值班大夫可能了解的没有主治大夫那么清楚。
简以溪说着话拉开了病房门,安沐刚想跟着过去问问,养父突然喊道:那个安沐,我有点儿事想问你,你看你能过来一下吗?我这腿实在是不太方便。
安沐顿了下,诧异的瞬间,依稀猜到了什么。
养父又冲养母道:你愣着干啥?赶紧跟希希过去,她又不知道值班室在哪儿。
养母连哦了好几声,看了眼安沐,神色透着明显的不自然,拉开门也跟了出去。
安沐目送她们离开,这才转身到了病床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脸盆毛巾,有心想接替养母继续帮着擦脸擦胳膊,又怕吓着养父,端着那盆子暂且搁到了床底下,这才拉了椅子坐下。
你想问我什么?伯父?
养父看了眼隔壁床病友,那是个年轻男人,正抱着手机看得起劲,压根就没关注这边。
养父垂眸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这才抬眸对她道:我下面要问你的,可能有点冒失,可我实在是实在是不放心希希,你要是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这样的开场白,可想而知,后面不会是什么好话。
安沐望着养父晒得黝黑又苍老的面容,眼尾那仿佛刻痕般的鱼尾纹,以往见了她都是带着笑的,如今却是疏离,甚至防备。
她垂眸,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差点喊错了称呼。
ba伯父请说。
养父看了眼病房门,道:我下午在街上焊架子,爬得也不算太高,就两楼半差不多,我正焊着呢,手机响了,我一看是潍城号,就没多想,就接了起来,谁知道
谁知道是希希那个姐姐,她姐说,简家发生这一切,都是都是你一手设计的,还说你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的希希,是不是真的?
竟然真是简以湖在搞鬼,做不了实质伤害,就来挑拨离间。
安沐抬眸望向养父,琥珀色的眸子无波无澜,没有丝毫隐瞒。
大约是没想到她承认的这么爽快,养父僵了下,扒了下脑袋,沉默了好半天,这才再度开了口。
那那你现在目的也达到了,你怎么还跟希希在一块儿?
朋友?养父苦笑了声,我是粗人,可我也知道,朋友是交心的,不是随便拿来利用的,我不觉得你这是朋友,你这顶多就是觉得利用了希希,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处处帮着她,你是有钱人,希希就是个小老百姓,你俩根本不是一路人。
第35章 鸳鸯
养父的确是个粗人, 小学没毕业,勉强能认点常用字,乘法口诀都不会那种。
可养父也的确是很疼她, 事关她,从来都是小心谨慎,为了她的将来,甚至不惜忍痛将养了十几年心肝肉似的她,拱手让给了简家, 只因为简家更有钱,她的未来可以更顺畅宽广。
十六岁的她虽然明白养父的苦心,却多少还是有些怨言的, 那时的她毕竟年轻,正是叛逆的时候, 虽然表面看不太出来。
十六岁的她, 有着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的思想, 概括讲就是视金钱如粪土, 她认为, 养父母为了钱把她让出去, 是侮辱了她,也是对她的不够疼爱。
当年, 她也曾不止一次在受伤痛苦的时候给养父母打电话,抱怨他们把她推给简家, 让自己变成现在这种境地。
养父母也曾试图帮她转学,但是温巧云不肯, 说是马上要毕业了,不想折腾,也不想别人再看笑话。
养父母没有监护权, 再怎么着急也没用,高三住校,他们甚至连进校门看看她的权利都没有,门岗不放人,任他们怎么鞠躬作揖说尽好话都没用。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也是背着温巧云偷偷见的,养父当时沧桑的脸,安沐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是在学校不远处的小胡同口,养父就站在路边的大榕树后,养母拉着她的手低着头直抹眼泪,养父在一旁不停地抽烟。
明灭的烟头燎着劣质青烟,养父的脸拢在青烟后,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满脸沟壑,眼尾下垂,眼都像是睁不开似的,苍凉又衰败。
养父也是从那天起,每见她一次都会重复同样的一句话,直到意外去世。
【咱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咱们就是小老百姓,我不该把你还回去,都是我的错。】
养父出车祸前给她打了最后一通电话,说是找到了证明自己没有拐卖的证据,马上给她送过来。
养父激动的甚至都忘了那是半夜三点,打完电话才想起来,让她赶紧睡,他和养母这就去车站买票。
她当时让养父别急,天亮再来,可养父却说:没事,不瞌睡。
那时的她已经见识过了太多的人性,已经可以听出养父话外的悲伤。
养父是带着愧疚的,愧疚没能保护好她,没能成为她可以依靠的大山,反倒把她推进了无底的深渊。
再见到养父,他已经死了,处理现场的警察说,他死的时候是睁着眼的,一直瞅着路的尽头,像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死不瞑目。
她明白,养父是在担心她。
时隔多年,重来一回,没想到她会提前听到同样的一句话。
你是有钱人,希希就是个小老百姓,你俩根本不是一路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保留了上辈子的记忆?不然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可很快,她否认了这个想法。
如果他们真保留了记忆,绝对不可能把她再还给简家,他们会拼尽一切护着她,起码护到她十八岁成年,再也不需要监护人辖制。
不是保留记忆,那就只能是简以湖挑唆的。
简以湖到底说了什么,吓得养父失足摔断了腿?
安沐不急着问,她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伯父,你觉得我是个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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