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除开宴席中人,空地上围满了人。
数十浑身带血的人四处窜来,齐齐站在蔡绪宁的身后。他们的人数是如此稀少,对上军营中本有的许多士兵,气势却不落半步。
能被刘秀挑选出来做事,本就是万中无一。
蔡绪宁那句话,那把嗓音在空地上悠悠荡开,像是有了些许回韵。
为什么杀詹和全?
有陌生的男声遥遥传来,看着像是藏身在许多人之后不敢现身。话音传出来的时候,那处的士兵堆有些骚动,但也渐渐安静下来。
显然这是个许多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蔡绪宁淡淡地说道:他领着新博的命令,花着新博的钱,用着新博的人,前来幽州欲要召他自己的兵,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话一出,四处又寂静了。
听说新博出事了?
几声杂乱后,又有人出声。
是。
蔡绪宁颔首。
出了事才来找我们卖命?
这道声音便异常刺耳了。
蔡绪宁想。
他挑眉望向说话的方向,神情稍显淡漠:募兵的这数月,你们吃喝拉撒花的不是新博的钱?士兵士兵,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招兵便是要上战场的!
仍是那句话,天下总没有掉馅饼的事。
蔡绪宁扬声道:何光。
高大汉子从后面挤过来。
刀。
方才那把刀他嫌恶心,给丢了。
何光立刻解下自己的佩刀递给蔡绪宁。
蔡绪宁抽刀出鞘挽了个刀花,捉着刀看了两眼,平静地说道:我今日来,便是为了带人走的。愿意跟着的,就一切照旧如常。不愿意的,现在脱下身上那套衣服,把一切属于军营的东西归还,即日离开军营便可。
话到此处,他勾起嘴角,笑得让人心中发凉:心中有气的,就来与我做过一场。若你们打得过我,让我听你们的,倒也可以。
此两事,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
蔡绪宁边说边冲着徐子仁道:我相信徐子仁首领,应当会协助我的。
徐子仁与蔡绪宁的视线静静对上数息。
徐子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是自然。
这他娘的蔡绪宁真是算无遗漏,这摆明了是看穿了之前他和詹和全的算计。
万没想到他底下那些人不赴宴,居然是为了斩草除根。
若是蔡绪宁与他并无关系也便罢了,可他分明是知道些许的内情,再加上徐清隐晦提点了两句蔡绪宁与蔡文的身份,这再恨再急,他总不能一刀把恩人的兄弟给宰了。
蔡绪宁当真就在大帐门前住下了。
一桌一坐具,一人一把刀。
起初并无人真的去挑战蔡绪宁,而他在那坐着似乎也怡然自得,对来往的注视目光像是毫不在意。挨到那晚上凌晨时分,总算是有性急的士兵忍不住,下了场。
蔡绪宁是一一打过去的。
说是一日,他便整整与人对打了一日。
有些时候,整个时辰都只有一人来挑,蔡绪宁便抱刀坐着。有些时辰,接连数十人来袭,车轮战一般消耗着蔡绪宁的体力,可最终站着的人,也只有他。
徐子仁从最初的看好戏,到后面不由得满心钦佩。
也不过将近一日。
这不是让人纠结吗?
徐子仁想。
他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身旁站着的是徐清。
徐子仁手底下有几千人,虽然是投在了军营中,但是多少这派系还是犹存。蔡绪宁开口召了徐子仁,而他也应了,那蔡绪宁说话的分量自然便不同了。
自昨夜到现在,来寻徐子仁登记退营的人算不上多,更多的像是都在围观那场不公平的对战。
蔡绪宁还站着。
他擦了擦嘴边的血丝,感觉这回就算他不把自己的腮帮子肉咬烂,也差不多要在打斗中被牙齿磕得坑坑洼洼。
【直播间】
[ID映莲之夏:我的妈呀这直播时间都超过24小时了吧?主播的精神还好吗?]
[ID浅月:从昨晚围观到凌晨三点,我撑不住去睡觉,早上爬起来一看,居然还在打我靠]
[ID赤兔宝马:这哥们贼有毅力]
[ID24245560:小绪子简直是步步为营啊,这搞得太心酸了]
[ID西北有高楼:徐子仁可信吗?主播就当真认为他不会背后下黑手?毕竟这家伙之前好像和詹和全眉来眼去了]
[ID七星水莲:我好奇的是,小绪子是怎么知道关于詹和全亲信的名单?]
[ID呼啸荒野:主播砍詹和全是为了抢话语权,道破蔡文的身份,是为了稳徐子仁。看似放人离开,却抢先从道义上打压一番,与士兵对战,看着像是挑衅,其实是最快和士兵熟悉起来的方式。军队不说虚的,就是打,拳头才是硬道理]
[ID平安:主播平时表现出来没那么多心计吧?]
[ID顾桢景:不觉得这样的小绪子更可怕吗?如果没动脑子下意识而为就这样了,真的动脑岂不是很可怕]
[ID小小小花朵:怎么说得主播跟豺狼虎豹似的,他的这些算计不是很顺理成章吗?]
[IDjoker:草,我觉得揍得满脸血的主播更带感了!]
[ID霜降:这该死的雄性激素]
蔡绪宁低头抹了把鼻子。
淦!
他觉得要毁容了。
这可真不是件令人爽快的事情。
蔡绪宁啐了一口血沫混着沙,一脚把人踹了出去: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这是他这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现在和他打的这小子贼精。
那被他打趴下的士兵捂着腹部勉强爬了起来,也嚷了回来:先生不是也给我们揍得生疼吗?
蔡绪宁抬眸瞥了眼他狼狈的模样,懒散地摆了摆手。
那怎么能一样?不把你们都揍踏实了,岂不是都觉得我是小白脸?
蔡绪宁一拳一个小士兵。
我啊,也不是天生就愿意脸白的。他一矮身避开横扫腿,偷袭了人家膝盖,这能赖我吗?
蔡绪宁委屈。
系统捏脸造人,出品自然是一级棒。
这脸白的程度,就算是丢去世家公子堆里面,这也是不逞多让的。
蔡绪宁还刻意试图晒黑过。
然并无卵用,只赢得系统的无声嘲笑 。
再加上他爱笑。
哈。
在军营中可是鄙视链的最底层。
先生多晒晒不就成了?
围观的士兵中有人发出爆笑。
这他娘还要你说?蔡绪宁侧身撞在一人腹部,肩膀下滑胳膊一揣,搂着人单边胳膊和腿就用肩膀背负起来甩了甩,就你屁话多,给我下来!
他用劲儿一甩,把肩膀上顶着哀哀叫的士兵砸到那哄笑的人群堆里。
那说话的小士兵给同伴一脚踹下来,吓得哇哇乱叫。
蔡绪宁满场绕着捉他。
徐清一直站在围观人群之外看着。
徐子仁来来去去,第三回站在他的身旁。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难的办法。徐子仁叹息着说道,想要最快融入他们,就得进入他们,让士兵相信他就是其中的一员,而不是有着天然的排挤。
而刚刚蔡绪宁与士兵们的笑闹,无意中就已经打破了隔阂。
徐清捋了捋胡子:这说明蔡先生确有其才。
徐子仁用肩膀撞了撞徐清:你怎么总是给他说话?
徐清诧异地挑眉,困惑地与他说道:难道我没有告诉你吗?蔡先生与主公,他们俱是我们徐家村的恩人。也便是我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