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则三日,长则半旬,但一般不会让弟子在里面久待。私寡池是缺弊塔内魔族的怨戾所化,若是心性不够坚定的弟子在里面待久了,很容易走火入魔。”
“喏,天外来客的记载,在这里——我找到了。”
前几句话还在讲缺弊塔,最后一句话却话锋猛转,说了另外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陈邻的脑子还在想缺弊塔,猝不及防听见‘天外来客’四个字,先是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眼睛都睁大,满脸惊讶。
徐存湛还维持着把自己脑袋压在陈邻肩膀上的动作,手上卷着一本书送到陈邻面前。甚至都不需要陈邻动手,他食指点了点其中某个段落,陈邻垂眼顺着徐存湛所指点的段落看过去,很快就看到了记载着‘天外来客’的地方。
但是按照那上面的记载,天外来客最先出现的地方是在扬州城,而且那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关于那位天外来客的行踪,上面写得并不详细,不过也有提到对方运气很差,无法修行,总是被卷入莫名其妙的危险之中等特质。
陈邻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南诏那两位天外来客出现的时间,道:“这上面记载的天外来客,好像和南诏记载的那两位天外来客,不是同一拨人。”
徐存湛:“只差了百来年,说不定他们中途找到了别的续命法子。”
陈邻皱起脸,为难:“主要是这上面写得也很不详细,要是有更详细的记载就好了……如果能找到写下这宗传闻的作者,那就更好了!”
徐存湛把书往前翻,看了前面的署名——书本扉页倒是标了作者,但只有‘佚名’二字。
他将那本书塞进陈邻手心,道:“再找找,应该不止一本。我印象里有听几个年长的前辈讲过天外来客的事情。”
陈邻:“要不然我们直接去问那几位前辈?”
徐存湛眨了眨眼,偏过脸无辜望着陈邻:“去哪问?他们都死好几年了。”
陈邻:“……”
不愧是残酷的修真界呢。
她将那本记着天外来客的游记揣在怀里,转身打了个哈欠。
从灵偶换回原本的身体后,除去外貌上的些许变化外,陈邻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自己体力变得更差了。她严重怀疑是因为自己这半年的躺棺材生涯,把身体体质都给躺差了。
“算了,要找书的话明天再找好了。我好困,现在就得睡觉了……晚安。”
跟徐存湛说了晚安,陈邻就地一躺,把徐存湛给她的那本书当做枕头垫在脑袋底下,缩成一团闭上眼睛。
入夏之后天气就变得燥热起来,躺在木质地板上反而凉快,除了太硬之外几乎找不出什么缺点。陈邻在心里安慰自己总比睡野外好——藏经阁多好,还没有蚊子。
她实在是困得厉害,躺下后甚至不需要在心里数羊,只是闭上眼睛几个呼吸的功夫,意识便陷入了酣睡的黑甜之中,甚至没有注意到徐存湛有没有回复她的晚安。
徐存湛也放下了自己手里的书。
他自然是不困的,睡觉对徐存湛而言本就可有可无。但这会儿徐存湛也不想翻书。
他坐在睡着的陈邻旁边,垂眼看她侧脸——她呼吸平静的起伏着,耳边垂下的长耳坠顺着脖颈那根绷紧的线条往下,搭在细白皮肤上,像一条亮晶晶的水痕。
陈邻睡觉的姿势像是小孩子一样侧着蜷缩,右手曲起抵着自己胸口,衣袖下落露出一截细瘦手腕。
那截手腕上还包着简易的绷带。
徐存湛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又侧身面朝陈邻躺下。他没有用书本垫着脑袋,木质地板冷硬,月光晒在他雪色长发上。
就算是这样不舒服的条件,徐存湛躺着也并不觉得不舒服。他不是没有试过高床软枕,只是试过之后仍旧觉得柔软的床铺和冷硬的地板没什么区别。
都是一样的,反正也不需要睡觉。
但是现在,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缩着肩膀蹙眉而眠的陈邻,徐存湛忽然有些后悔。
他应该打理一下自己的洞府的。至少要让陈邻在南诏的时候一样,睡到舒服的床,有柔软的被子盖。
徐存湛伸出手去,手指尖轻轻一抚陈邻蹙起的眉,连带着拨开了些许额发。小半年的功夫足够陈邻刘海长得过长,长过眉骨戳着她闭合的眼睫。
藏经阁内灯光太亮,刘海被拨开后没有能挡光的东西。
虽然这点亮光不至于把陈邻照醒,但她还是蹙了蹙眉,连带着整张脸蛋也皱了起来。徐存湛注意到了,随手从旁边拿过一本书,正想打开盖到陈邻脸上。
这对他来说本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只是在即将把书该下去时,徐存湛犹豫了一下。他看着自己手上的书,然后想到了今天下午他亲陈邻。
有时候他觉得可以的事情,陈邻好像并不喜欢。
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徐存湛将那本书放回去,脱了自己的外袍,盖到陈邻身上,拉过头顶;衣服布料阻隔了一层光,布料底下是一片昏暗,但又没有全暗。
还有些许光线,透过衣服布料细小的缝隙照进来,交错着,微微映亮陈邻侧脸。在不甚明亮的模糊光晕中,徐存湛看陈邻,却依旧看得很清楚。
修道者五感很强,这其中也包括视力。
他小心翼翼贴近陈邻,能感觉到少女绵长沉稳的呼吸。陈邻呼吸很轻,是那种如果不凑近点很难感觉到对方呼吸声的类型。
徐存湛不自觉屏息,生怕自己离得过近,呼吸声会惊扰到陈邻。两人之间的空隙很窄,被陈邻的呼吸声填满后,那点缝隙里也全都是二氧化碳过度填充的热,热得陈邻面颊微微泛红。
他小心亲了一口陈邻的鼻尖。
再亲一口对方微微皱起的眉心。
徐存湛动作很轻,甚至比他第一次捞起他师侄养的那只狗崽子还要轻。亲完后他一翻身从衣服底下滚出来,留陈邻一个人窝在衣服底下呼呼大睡。
在木质地板上滚了两圈,和陈邻拉开距离后,徐存湛摊开两手呈大字型躺着,眼前所见是被灯照得连纹路都一清二楚的天花板。
他盯着那块天花板许久,忽然咧开嘴露出个傻气的笑容,又摸了摸自己嘴唇,眼睛不自觉眨了好几下。这时有流光自窗户外面飞落而至,扑向徐存湛。
他脸上那傻乎乎的笑容都还来不及收起,却已经下意识抬手抓住流光。
光芒散去,留下一条便筏。
徐存湛脸上表情逐步恢复正常,单手展开便筏一目十行扫过去。看完便筏上的内容,徐存湛皱眉,坐起来,随手将便筏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