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人的身份,便是沉著的裴沐珩也忍不住倒退兩步,他面沉如水,
「若真是他,可就麻煩了。」
再聯想蘇子言昨日步行的方向,他往正陽門出宮,而不是往午門入宮,可見那幕後人住在宮外,如此一來,外祖父極有可能就在那人手中,難怪對方如此狡猾難纏,裴沐珩心底的疑惑悉數釋去,撫了撫額,頗覺棘手。
*
夜濃如墨,紛紛揚揚的雪絲驀地便止住了,這一點雪並未在京城留下任何痕跡,天際依舊陰沉得很,寒風如舊,天色暗後,裴循做下人裝扮,借著府上買菜的牛車出了後門,折去一條小巷子,確認四下無人後,他又翻上早早侯在此處的一匹快馬朝城中某一處府邸奔去。
早有人在那巷子深處候著他,從他手中接過馬韁,朝他施了一禮,裴循斂著眉目,沿著洞開的角門進了府邸,這裡有一條暗道直通府邸西北角處的閣樓,閣樓並不大,共有三層,左右林木掩映,只見些許紅廊綠廡閃爍其中。
閣樓擺設沿襲了魏晉之風,無一桌一椅,唯有一條長案橫亘在敞軒正中,一憑几在後,那閣樓的主人每日愛坐在此處,對著西邊天,漫看雲捲雲舒。
裴循上來時,那人姿態依舊,甚至都不曾回眸看一眼,便淡聲道,「來了呀……」
裴循來到他對面跪坐,朝他一揖,「今日大理寺一事,想必師傅已聽說了吧?」
坐在他對面那人,五十多歲的年紀,一身灰色長袍,無任何綾羅錦緞修飾,甚至也沒有多麼修長挺拔的身軀,除了眉目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俊朗崢嶸,整個人便如同一再尋常不過的老頭。
若文如玉在此,便能認出,此人乃大晉軍中第一人,被譽為當世張良的文國公,文寅昌。
文寅昌頷首,神色不為所動,
「我聽說了。」
那語氣仿佛在談論今日的天氣。
裴循見他如此從容,懸著的心鬆懈下來,朝他露出一笑,「師傅有何打算?」
「殿下有何打算?」文國公反問他,說話間甚至輕輕抿了一口茶。
裴循對著這位昔日教授自己騎射的師傅,未做任何隱瞞,
「我打算逼宮。」
文國公只眉尖微微挑了挑便瞭然地點了頭。
「好。」
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態。
裴循看著面前這張並不年輕的臉,思緒猛然回到初見他那一回,裴循自小聰慧,被皇帝養在身邊,一次偶然的機會,讓皇帝發現了裴循騎射的才能,便動了培養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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