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汗吹了風又覺得冷,木朝生裹著大氅坐在石凳上喝水,聽林回道:「晏城當真難在。」
「怎麼難在?」
「冷,」林回言簡意賅,他對木朝生倒是耐心很足,有什麼便說什麼,也不曾刻意遮掩,「從前剛封王時,封地在江南,年末時節沒那麼冷。」
木朝生杯子裡盛了熱水,沒喝兩口,只用來暖手,聞言便「哦」了一聲,轉而問起來他入京一事:「為何季蕭未尋你來,你便來了,他給了你什麼好處麼?」
林回笑道:「喲,看來也並非全然愚笨。」
木朝生臉上寫著不高興。
他喜歡逗孩子,也知道不能太過分,趁著對方還未生氣,又趕緊回了木朝生的問題,說:「季蕭未身上有兩味毒,其中一味喚作枯骨,想必你已經知曉。」
林若離曾經死於此毒,腐蝕血肉,屍身保不住了。
因而那時候綁架了木朝生,想從季蕭未那裡尋個良方。
只可惜季蕭未也沒什麼辦法。
木朝生捧著杯子沒說話,他隱約知道枯骨大約是什麼很厲害的毒,否則林若離一個擅藥的人都沒辦法將自己救回來,換作他人也便只能等死。
季蕭未那副病得不行的模樣便是因此毒而成,又為了抑制毒性服下另一種藥性相剋的毒,兩味藥對身體的損傷都很嚴重,互相桎梏,又共同腐蝕他的內里。
木朝生到這個時候才恍然記起來,若是真沒有解藥,或許要不了多久,季蕭未便要同那林若離一樣,成為躺在棺槨里的一具屍體。
忽而便覺得心中鬱悶,悶得發疼,他揪揪衣領,好似這樣便能讓自己好過些,悶悶問道:「真的沒有解藥嗎?」
「能製毒自然會有解,」林回也有點無奈,嘆息著,說可惜,「當初若離同我鬧脾氣,一把火燒掉了溯藥谷,什麼都沒了。」
他沒想活,只想在情愛徹底終結之前帶著期待和回憶死去,以此來自欺欺人他們或許還沒走到分道揚鑣的終局。
也想賭一把,讓林回後悔。
他賭成功了。
木朝生不懂情情愛愛,看不明白,他對情感的描摹只有曾經話本子裡的一點印象,覺得愛一個人很累,真正要恨一個人也很累。
所以他活得很輕鬆,他在用很簡單的方式待人,好的便喜歡,不好的便殺了,殺不掉的也得給人惹些麻煩。
但是到現在,有人告訴他,曾經欺負過他,又幫助過他的季蕭未要死了,他覺得不高興,甚至有點難過,比當時白枝玉要離開晏城的時候還要難過。
這樣的情緒很陌生,他不敢觸碰,起了逃避的心思,於是又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