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要解釋的欲望,也不想多費口舌去解釋,季蕭未想要和平,他便去替他平息戰火,這件事情只要他與季蕭未二人之間清楚便足夠了,沒必要與旁人多說。
也並不需要外人的支持和理解。
於是只目不斜視從那些宮人身邊穿行而過,連視線都沒留下一分一毫。
季蕭未罷朝了幾日,如今尚未退燒,還在榻上躺著。
木朝生回到寢殿時他已經醒了,往常蒼白無血色的面龐多了一點紅,看起來卻並不健康,懨懨將視線轉過來,落在他身上。
木朝生將藥碗放在桌上,邀功一般,說:「瞧我步子快,還燙著呢,等它晾一會兒再喝。」
季蕭未沒說話,滿臉疲憊。
木朝生便湊上前去,伸手碰了碰對方的額頭,還是有些燙。
他身中劇毒,如此難愈。
木朝生心裡亂了一下,很快又勉強穩住,勾住男人的手指,輕輕開了口:「還暈麼?」
頓了頓,他又問:「還清醒嗎?」
季蕭未睫羽顫了顫,連抬眸都沒什麼力氣,半晌點點頭,合上了眼。
木朝生知道他大概也不是那麼清醒,垂眼把玩著對方的手指,說:「前幾日找了姐姐,說了去陽城的事。」
季蕭未眼皮顫了顫,手指也微微蜷曲了一下,但沒睜眼。
「她身體勞損過度,需要減少上戰場的次數,好好養養身子,我不懂軍事,但會替她上陣,她在後頭引導。」
「已經說好了,如今戰爭在即,或許過幾日我便要走。」
他停頓了一下,忽然感到季蕭未的手指又一次動起來,頗有些艱難地抓緊了他的手指。
季蕭未抬了眼,安靜與他對視著,鋪撒在枕上的銀白的發,在燭火照耀下泛著月暈般柔和的光。
他聲音沙啞,語氣也很輕,幾乎快要聽不清。
但木朝生還是聽清了,他一字一頓,像是不清醒,喃喃說:「這個世間,無人離了誰便活不下去。」
「你想要做什麼便去做罷,」季蕭未輕聲道,「朕……朕會為你,兜著底。」
他緊緊抓著木朝生的手,口中說著沒人活不下去,卻又像是話中有話,想要告訴木朝生。
自己活不下去。
捨不得。
想要一直看著木朝生在自己眼前,在自己身側,永無分離之時。
但他已經打開了籠子,已經隱忍了那麼久,他將籠子打開了,將折斷的翅骨修復完好了,只等著鳥兒飛走。
他可以接受的,也可以等待鳥兒回程的駐足,直到生命耗盡之時。
季蕭未知道自己病得不輕,腦子已經亂了,難以控制自己身體,掩藏不住那些脆弱的情緒,一時間竟全然奔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