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醫生非常深刻地記住了顧言煜,看見顧言煜和姜沁一起來,第一反應是站起來維持秩序,生怕顧言煜又鬧起來。
但意外的是,顧言煜又恢復了彬彬有禮的模樣,素質驟然間提升,和之前追著姜沁質問的仿佛不是一個人。
醫生本來想趕顧言煜出去。
顧言煜清楚,他恐怕已經上了醫生的黑名單,倒是也聽話,讓出去就出去了。
倒是姜沁道:「他留在這裡也沒關係。」
醫生震驚道:「你確定沒關係嗎?」
姜沁態度篤定,「不會再發生上次的情況了。」
醫生的視線在姜沁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打量顧言煜,上次他就已經猜到了兩人的關係,所以現在這算是: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
俗話說得好,清官難斷家務事,尤其是夫妻之間的事情,外人更不方便插手。
「行,」醫生道,「要是再發生什麼狀況,你立刻出去,聽見沒?」
顧言煜這段時間挨得訓,比他前半輩子受過的訓都多。
但因為姜沁受訓,他不覺得丟臉,倒是有種說不出來的甜蜜,盯著姜沁的表情也很柔和。
醫生給姜沁做彩超時,顧言煜第一次看見了孩子的臉。
小孩泡在羊水裡,皮膚都是皺皺巴巴的,也看不清五官,他已經具備了一個孩子的形體,沒有畸形,很健康。
如果說,人對於成為父母感觸最深的時候是什麼時候,一定是這個孩子具象化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
顧言煜感覺他的心臟好像被什麼給擊中。
好像是小貓的爪墊,在他的心臟上摁了一下。
反觀姜沁,倒是習以為常,他盯著顯示器上的孩子,表情是沉澱下來的柔軟。
他外面那層堅硬的、透明的外殼,每次看見孩子時,都悄然無息地碎掉一小片,把最真實的他給暴露出來。
顧言煜垂頭看他時,正好看見姜沁的表情。
一個十分陌生的姜沁。
顧言煜到底還是沒忍住,他的手伸出手,放在了姜沁的手背上,只是輕輕地貼著,虛放在上面。
姜沁回神,看向他。
顧言煜嘴唇動了動,「對不起。」
他想說的有太多,讓姜沁無意間懷孕,在姜沁的孕期又傷害了他,害他住院保胎,他控制著姜沁,讓姜沁沒什麼自由可言。
太多太多,各種情緒匯聚到一起,五味雜陳。
但姜沁似乎把那些都忘了,也沒搞懂顧言煜忽然間道什麼歉。
很多人在受到傷害時,痛苦的記憶往往比被愛的記憶要深刻,施暴者轉頭就忘,受害者卻會深深記著,一遍又一遍的去反芻。
在這一點上,姜沁和顧言煜似乎顛倒了。
他們之間,好像是顧言煜這個傷害的加成者要更痛苦,而姜沁沒能當場報復回去的事情,後來索性就全部忘記了,也不會去抓住不放。
現在變成了顧言煜過意不去從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