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顧曉晨先問了廖煒怎麼來的嘉瀾酒店,和陳聞什麼關係。
廖煒說:「事實上,他是我的僱主,我是他的保鏢。你知道的,這些有錢人的少爺,總有被害妄想症。所以在外面,他玩他的,但我會一直在他附近。」
顧曉晨消化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進嘉瀾酒店的時候,你就在附近。」
廖煒不耐煩道:「對,沒錯,就在附近,不然他就和你們隊長一塊跳樓啦!」
顧曉晨不悅道:「嚴肅點。」
廖煒聳聳肩,往牆上一靠,翹起二郎腿。
此刻他們坐在醫院的走廊上,正等著洛譯和陳聞甦醒。
顧曉晨問:「那你姐姐當年真的是跳樓死的嗎?」
廖煒偏開臉,看著頭頂的燈光:「當然不是,她被人刺了三刀,流血流死的。」忽然,他兇狠地回頭,懟到顧曉晨面前,拽著對方的衣領,咬牙切齒道:「是你們這群狗東西說她跳樓,她自殺,我可從來沒有這麼說過。」
顧曉晨嚇了一跳,匆忙躲避,但廖煒似乎並不想與他糾纏,很快就鬆開了他。他摸了摸被揉皺的衣領,然後問:「既然當年的案子有冤情,你為什麼不上訴呢?」
廖煒反問:「往哪訴?我他媽能往哪訴?」
醫院裡總是很安靜,當然除了門診,這裡也不是門診。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所有角落,是一種像糖分一樣讓人清醒的氣味。
「那時候我……我還在讀書。念初中。」廖煒說,「她,我是說我姐姐,她念高二。但不知為什麼,爸媽不讓她繼續念了。我想不起來了。」
顧曉晨察覺到,廖煒說這些話的時候,似乎回憶得很痛苦。
廖煒放下二郎腿,彎下腰,將手肘抵在膝蓋上,撐著頭。深呼吸了幾口氣,才繼續說:「好吧,其實我記得。那個時候……我是家裡的小霸王,要什麼有什麼。姐姐她不喜歡我,所以我也討厭她。我搶了她喜歡的所有東西,磁帶、小說還是別的什麼,只要她喜歡,我就要搶,我不僅要搶,我還要她看著我毀了那些東西。」
顧曉晨皺了皺眉。因為他和廖麗萍姐弟是同鄉,他太知道在東水鄉那種重男輕女的地方,有一個兒子的家庭是怎麼樣的情況了。
從小到大,他幾乎也是呼風喚雨,吃穿不愁。
但區別在於,很多兒子們並不知道,這些都是剝奪了姐姐的生活而得來的。
「然後我爸媽就要她出去打工,賺錢給我上學用。」廖煒頓了頓,「本來姐姐求媽媽讓她讀完高中,但是我慫恿爸爸,說姐姐成績很差,讀完高中花的錢,還不如給我上補習班,這樣我可以考去市裡的高中上學。」
顧曉晨覺得,廖煒說這話的模樣,就像個小惡魔。
但是他的表情,又是那樣悲傷。
廖煒說:「後來她去江城了,然後她死了。」
然後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廖煒低著頭,毫無意義地在扣他指尖的皮。
顧曉晨很久沒遇到這樣順暢的問話了——他幾乎可以逐字逐句地記錄,而不用擔心對方語速太快導致他手速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