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聲疊著一聲,她慢慢睜開了沉重的眼皮,朦朧的視線里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她低聲囈語,“我好熱。”
徐清昱俯身看她,“你發燒了,起來穿衣服,我們去醫院。”
蘇念搖頭,“我不想去醫院。”
她每次一進醫院就害怕,看到醫生也害怕,她怕醫生會和她說,她哥永遠都醒不了,就像當初她爸那樣。
徐清昱的聲音里多了些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我們不住院,去讓醫生看看,很快就能回來。”
蘇念抵在枕頭上耍賴,或許是因為她燒糊塗了,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她每次生病不想去看醫生時,爸爸就用這樣的語氣哄她。
可是,爸爸不在了,再也沒有人會那樣溫柔地喚她一聲“念念”。
那眼前的人是誰?
蘇念想起來了,他是徐清昱,他是她現在的救命稻草。
“清昱,”她叫他,聲音里滿是委屈, “我好難受,你抱抱我。”
空氣里先是靜了一瞬,然後她耳邊起了一聲嘆息,很低。
蘇念的眼睫毛顫了一下,心底生了不知名的澀然,她剛要轉過身去,想遠離他,他躺到了她身邊,連人帶被子一塊兒摟到了他的懷裡,手隔著被子輕拍著她的背,像是在哄一個受盡委屈的小朋友。
蘇念枕在他的肩膀上,眼淚再控制不住,從眼角溢出,流到了他的脖子裡,她抽咽著和他告狀,“他們今天都欺負我。”
徐清昱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和額上的汗,低聲問,“都誰欺負你了?”
蘇念眼淚流得愈發得凶,“我去鴻宸找他們老闆,他明明在公司,我等了他一天,他連見都不見我,當初他還和我哥稱兄道弟,說什麼這輩子都是好兄弟。還有時怡的人,我一個女生喝三杯,他們才肯喝一杯,我都快被他們灌死了,到最後連半句準話都不給我。邱佳慧也欺負我,她落井下石,看我的笑話,楓林路的房子我也不想賣的,那是我從小就生活的地方,可不賣就沒有錢,公司需要錢,我哥的住院費每天都需要錢,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她哭得幾乎就要喘不上氣來,“他們不就覺得我們家沒人了嗎,要是我爸還在,要是我哥還好好的,看他們誰還敢欺負我。”
最後她求他,“清昱,他們都欺負我,你就不要再欺負我了好不好?”
她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她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承諾這種東西最做不得數,她只想讓他聽到她的話,讓他看到她的眼淚,這就夠了。
蘇念哭累了,渾渾沌沌地又睡了過去,即便是在夢中,她也能感覺到他一直都在,他在給她敷毛巾,量體溫,擦身上的汗,她的手伸過去,他便會握住她。
她想說謝謝,也想說對不起,但聲音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等她再醒來,屋裡還是漆黑一片,厚重的窗簾擋住了外面的光亮,床頭柜上的電子鐘錶顯示已經快要到十一點,她竟然睡了這麼久,房間裡靜悄悄的,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去公司了。
被窩裡很暖,她不想起來,也不想動,她的燒退了,身上也不難受了,除了眼皮哭得有些疼。
蘇念看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翻過身去,把紅腫的眼睛藏到被子裡,也不知道她的眼淚管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