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一掌拍的衝出去的馬已經停了下來。梁宴坐在馬上,手裡拿著韁繩。身後車廂里的物件七倒八歪,抖落出來的金銀珠寶散在雪裡,卻沒有一個人敢去撿。
車夫、蘇總管以及一眾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圈,大氣不敢出地磕在地上,等候坐在馬上的人發落。
梁宴拿著韁繩,神色倒是並不慌亂,我看不出來是不是他剛剛勒停了馬,但從他略微散亂的鬢角以及肩上的落雪程度來看,我推測事實八九不離十。
天子之怒,怒如雷霆。我不止一次見過梁宴發火的樣子,老實說,有點嚇人,而且通常都伴隨著人頭落地或者血濺滿堂。我只是單純的想讓梁宴不好過,並不想讓這些可憐的宮女太監替我受過。
我環著梁宴飄來飄去,努力地尋找著能解決眼前之事的辦法。
「朕……」
於是梁宴一開口,我就把他腰間的東西扒拉下去。
梁宴看著掉落在地的東西,止了話語。雪落在他眉峰,讓他常年冷峻的面容顯得更加的涼。
蘇總管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掉在雪裡的布條,立馬弓著身子把它撿起,急忙把上面的落雪撣掉,舉著手遞給梁宴,一臉忐忑:「陛下……」
梁宴伸手接過,這次把它塞進了袖口裡,又要說話:「你先……」
「啪嗒」一聲,那布條又從梁宴的袖口滾落在地。
我施施然地收回挑撥布條的那隻手,望天、望地、望蘇總管,就是不望梁宴。
冰天雪地里,我感覺蘇總管額頭都在滲汗,他抹了把臉,又把那團布條撿起來,雙手奉給梁宴。
梁宴這回遲疑了一下,才伸手接過來放在手上。他停了一會,說不清在等什麼,但他終究也沒等到,眼角微微垂下來,自嘲一般地挑了挑唇角,開口道:「你先起來,朕……」
別說,扔東西這事兒真會上癮,我伸出兩根手指一彈,把那團布料再次扔到地上去,扭頭去欣賞梁宴困惑不已的表情。
可憐的蘇公公,才剛站起來,又得弓著身子去撿那團該死的布料。布條上的血點多次沾了雪,如今一撿起來,雪化成水濕漉漉黏在一起,像一團毛角的廢料。
他的君主這一回卻沒再伸手,只是盯著他手裡那塊浸了水的布,突兀地說道:
「他回來了。」
蘇總管一聽這話,看了眼手裡的物件,立馬又跪了下去。
「陛下,宰輔大人他……他已經……」
「他死了,我知道。」梁宴把那一小團布料握進手裡,這回他攥在手心,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它撥下去了。
「人死不能復生,我也知道。」
我聽著梁宴的聲音響在這片空曠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