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闔上眼,將翻湧的淚珠藏在無人可知的黑暗下,艱難道:「臣……」
梁宴一把把我甩開。
他並不想聽到我「敢不敢再說一遍」的答案,眼底的赤色更加明顯,將桌上的碗碟擺件一推而下,全部摔碎在地上,在一片破碎的聲音里,他轉頭沖我怒吼道:「滾!滾出去,別讓朕再見到你!」
飛濺的瓷片在我手背上留下一道細小的血痕,我什麼也沒說,在殿外一群宮人驚恐的眼神里,在蘇公公焦急地想給我想給我包紮一下手背的動作里,好似毫不在乎地擺了擺手。
我大步而走,似乎根本沒把皇帝的雷霆之怒放在眼裡,也並不害怕得罪了陛下會落得怎麼樣的下場。我在別人眼裡一定是自負、囂張、手握大權而無所顧忌地離開的。
只有我知道。
我那是……落荒而逃。
離開宮門的台階很長,一階一階走下去的時候,好像整個人都落到了谷底。
我微垂著頭,搖搖晃晃的往下走,拒絕了宮人的攙扶和套著馬讓我坐車走的侍衛。我一個人向下走,然後……不堪地摔倒在地。
在宮裡陪梁宴用膳的時候我就已經頭疼難忍,幾乎是強撐著一路走出來,如今心力交瘁,胸口憋著的一口氣吐出來,整個人疼的腿一軟,單膝跪倒在了階上。
階下不遠處,我府上的管家看見這邊的情況,招呼著僕從急忙往這邊趕。我周圍,輪值的守衛也急沖沖地過來攙扶我。
我眼前一片熙熙攘攘,驚呼和擔憂的聲音不絕於耳。
我卻低下了頭。
我什麼也沒說,頭埋在腿間,顫抖的脊背聳動的弧度愈來愈大,嗚咽的聲音從我指尖的縫隙里不斷溢出,到最後實在捂不住——當朝宰輔、朝野權貴、一人之下、可以說權勢滔天的我,在這宮闈間,在這人群間,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當著眾人的面,泣不成聲。
原來經年糾葛,也抵不過一句——生死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