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久眉頭鬆了松,抻開他手裡的布囊,對那幾乎沒什麼神智的呆魂魄招了招手,那魂魄就茫然地看過來,空空洞洞地飄進那布囊里。
段久輕柔小心地紮好布囊,眼神垂在布囊上,補完了他的話:「如今他這福樣子,與民間神智不全的傻子沒什麼兩樣。」
「那你……」我本想問段久「那你要如何是好」,但想了想,又改口問道:「那你收這殘魂……是還有讓他恢復的法子嗎?對了,這布囊是何物,能讓遊魂信任你還能自己進入其中?」
「徐生走之前告訴了臣修補殘魂和收集魂魄碎片的法子,還給臣留下了這個聚魂袋,裡面放著徐生最信任最掛念的東西,魂魄雖散,但殘魂受其感召,還是會聚攏進去。」
段久呼出一口氣,轉眼間又恢復了從前雲淡風輕的樣子,他沖我笑了笑,甚至勸慰我道:「大人不必掛懷,臣會竭盡所能照顧好徐生,修補好他的魂魄,不會讓他變成孤魂野鬼的。」
「其實徐生走之前並不是沒給大人留下話,他托我告知大人,謝謝您這段時日費心力照顧他弟弟,為他誅殺榮安將軍,了卻他的執念,他很感激。」
「你也知道他的性子,無論如何他是沒辦法當著你的面說出這些話的,只能托我轉述。」段久輕笑著搖了搖頭,想起什麼又向我補充道:「對了,還有徐楚,聽聞他酷愛把玩大人的腰帶,大人可知道是和緣故?」
我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大人不會記得的。多年前臣奉命查封沉香樓時,徐生遭人妒忌,被困在火里,徐楚年紀尚小,與哥哥走散。是大人在街角撿起了那個髒兮兮的孩子,送去了衙門,才讓他們兄弟二人日後能再次相見。」
段久站在剛才燒過火的草堆里回望著我:「大人救過太多人,可能對大人而言那不過是舉手之勞,連自己都不放在心上,但那個孩子卻記了一輩子,以至於死了成為了魂體,哪怕記不清大人的臉,還是會記得抱著自己的恩公身上繫著的那條腰帶。」
我有些驚訝地抬起眼:「徐楚竟是當日那個孩子嗎?怪不得我作為鬼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拉著我的衣帶。」
多年前我確實在沉香樓附近撿到過一個孩子,只不過我早已忘了他的模樣,只隱隱約約記得,那麼一小團窩在橋洞旁,哭的滿臉鼻涕滿臉淚的,看得煞是可憐。我一時心軟,就把他抱到懷裡,拿身上的衣帶給他擦了擦臉,送到最近的衙門裡去,吩咐他們好生照顧,替他尋得家人。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命運兜兜轉轉,竟又以別樣的方式重逢。
只是我知曉的太晚,沒能來得及揉一把那小糰子的頭,跟他說一句:呀,小哭包,如今長得真不錯,都愛笑了。
我嘆了一口氣,卻並不是遺憾與惋惜,反而有一種慶幸的意味。幸好……幸好我遇到了他,幸好這世間還有辦法,能給我所牽掛的人,一個較為圓滿的結局。
幸好……這世上終歸是好人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