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太可笑了。
他教林溫騎馬、射箭、掌控人心,都只不過是花邊手段,能讓林溫在荊棘叢里學會保護自身的本領。
但他從來、從來、從來......都沒有動過,要把林溫從荊棘叢里拉出來的念頭。
即使是現在。
他故意讓店員報高價把林溫打工掙的錢全部坑掉,本想是給林溫一個教訓,以免林溫又在無足輕重的小事上犯傻,卻沒想到林溫是為了買給他。
這讓他長時間拿來當擺設的良心,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刺的他竟隱隱作痛。連話都梗在喉間,怎麼也無法說出聲。
有那麼一瞬間,傅深忍不住地想,如果他有一隻能渡人跨越仇恨的船,他其實是很樂意帶上林溫的。
可是......連他自己都還在仇恨的深海里被禁錮,又能在片刻的心軟間拉誰上岸呢?
傅深想起姐姐死之前打給自己的那通電話,想起當年傷心欲絕的母親,想起無數個夜晚他被噩夢所驚醒的時刻。
那些軟下來的心臟觸角又被他一點一點親手砍去。
菩薩心腸。
清澈心思。
那是他永遠也不能擁有的。
也是他將從林溫身上摧毀的。
玻璃球體在燈光照射下流光溢彩,傅深單手握著水晶球,看了許久,卻避開了林溫灼灼望過來的視線,偏著頭輕聲答道:「嗯,很像。和我原來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我很喜歡。」
「那就好!」林溫高興地拍了下手,眼眸里的欣喜不摻帶一絲作假的成分。他沒看出來傅深眼底涌動的複雜情緒,只單純的覺得送的東西能讓傅深喜歡就好。他彎著眉眼,向前走了兩步,說道:「那我們回去吧,我沒有什麼要買的了。」
然而他最後一步沒能向前邁出去。
傅深拉住了他的手臂。
水晶球里的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覆蓋了最底端纏繞的燈帶,把最後一點變幻的光都給淹沒。
寂靜的長街上,接觸不良的路燈忽明忽暗,像是一首無聲的變奏曲。
林溫疑惑地回頭去看傅深。
傅深卻沒看他,只看著空中被殘餘的北風吹卷的落葉出神。
好半天,林溫才聽到傅深的聲音重新響起來。
他問:
「林溫,你想不想提前回國?」
雖是問句,但傅深的語氣里沒有一點詢問的意思。
林溫看著傅深偏轉回來望向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