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該斬釘截鐵地告訴林溫離開也無傷大雅,然後奮力促進林溫去見計程車司機的進程。
可林溫卻說——「我相信你。」
沒有預估到林溫會拒絕自己的提議對傅深來說已經是個極大的意外,而這句不摻雜任何利弊考量的信任更是實實在在的打了傅深一個措手不及。
若是還在英國,若是還過著那種他教授林溫事務的表面「溫情」時光,那傅深早已嘆著氣抬起頭要交代林溫兩句「人心叵測」,然後再在林溫含著笑滿是信賴的眼眸中敗下陣來,搖著頭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
然而今天他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全神貫注都在手裡的合同上,好像沒聽清林溫說了些什麼。直到一張一張印著密密麻麻字跡的紙張簽完,桌台上重新變得空空如也,實在找不到什麼別的東西再來掩飾倉皇的指尖時,傅深才抬起頭,隔著鏡片看著站在他面前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林溫。
我騙了他。
傅深想,
哪怕他這麼信任我。
我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騙了他。
傅深這一生騙過的人數不勝數,在商場上,沒點會忽悠人的手段根本不可能走的長遠。真誠是金融的大忌,傅深深以為然,也從來沒有為自己的欺騙感到任何的內疚和慚愧。
良心對他來講只是情感投射的多餘產物,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身利益,僱主和受益者都必須是他自己,所以他從頭到尾都沒覺得自己對不起任何人,也從沒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不對。若是有人在商業談判時天真幼稚的對他來上一句「我相信你」,他一定會覺得對方脖子上的擺件和草履蟲沒有任何區別,愚蠢的讓他忍不住出言嘲諷。
可林溫的信任又是那麼的沒由來和全心全意。
這幾年來,一直都是他在單向的利用林溫,林溫對他的所有安排都毫無異議,也從未對他提出過任何的請求和酬勞,就好像他給過了林溫什麼莫大的恩惠,讓一切的任勞任怨都變得有理可循。
可傅深自己心裡清楚,他從來都沒救過林溫。
阻止林溫死亡是命運硬安排到他手裡的,幫助林溫進修是他為了擊垮韓家赤裸裸的利用。就連臨行前酒會上那個沒有解釋的過界的吻,也是他拿準了林溫不會同他翻臉的態度,才敢在意亂情迷後俯身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