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深倒著茶湯的動作隨著傅母的話語愣住,他沒想過有一天母親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喃語道:「媽......」
文琇把手搭在自己兒子的手背上,以前她一隻手能牽住兩個孩子,現在隨著年紀上去皮膚緊縮,手掌卻比傅深還小些。但她的掌心間依舊帶著年輕時柔和和堅韌,壓在傅深的手背上,就感覺自己還能為這個孩子撐起半邊天。
「兒子,你帶小溫來見我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從前你姐姐為了減輕我的壓力,年紀輕輕就承擔起了家裡全部的生意,所以我一直理所應當的覺得,我應該對她再好一點,應該把精力放在她身上更多一點。反正你的夢想只是做一個流浪畫家,我只需要給你錢讓你快樂就好,別的方面我少關注你一點也沒有什麼,從前我真的一直便是這麼想。以至於我從來沒有想過,失去父親、失去姐姐的你,又比失去丈夫、失去女兒的我好受多少。」
文琇在丈夫離世的時候受到了一次打擊,她天性愛玩,不喜歡坐在辦公室經營商業,所以她的女兒快速成長起來,為她撐起了搖搖欲墜的商業帝國。後來女兒離世,她又受到了一次重擊,在病床上一躺便是三個月,一蹶不振精神萎靡。於是她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她的兒子一個人孤獨地走了好長一段路,鮮血淋漓的自我成長,放棄了自己本來肆意自由的本性,又再一次撐起了傅家。
她從醫院出來後也問過傅深,是不是不喜歡經商。如果他實在不願意做,她也可以找職業經理人來打理,他們可以一起去別的國家定居,傅深可以繼續做他的流浪畫家。
可傅深那時眼底便已經帶著她完全不了解的深意。他搖了搖頭,堅定的要留在國內,只對她說:
「媽,你別害怕,我會做好。」
她以為傅深的轉變是一種正向的成長,於是便心無旁騖地離開,去了英國。
再也沒多心問過這孩子一句。
直到傅深的名字在金融圈徹底打響,她在各種聚會聽到別人對自己兒子的評價,才後知後覺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似乎忽略了什麼。
她想彌補,卻發現,傅深已經過了需要愛的年紀。
她的兒子已經不愛撒嬌,不喜歡說說笑笑,也不會再黏在她身後拽她的衣角、打球踢壞了玻璃心虛地縮進她的懷裡。
彌補的為時已晚,愛成了過期的解藥。
直到她聽說傅深送了一個年輕人來英國,手把手的教人家射槍、騎馬,和人同吃同住還親自帶人出現在各種會場。
她覺得她終於在她兒子被冰冷凍起來的外殼裡窺見了一點活氣。
她沒忍住,私下調查了一番這個叫林溫的年輕人,越觀察越滿意。於是在傅深帶著人回國後不久,她也立馬找了個理由飛回國內,親自見了一見林溫。
「我本來是要放心了,如果你和林溫沒有所謂的『吵架』的話。」文琇看著傅深愈加熟練的泡茶手法,喝著茶笑道:「兒子,媽跟你說句心裡話。」
傅深很久沒有感受過和母親這樣親昵地湊在一起說一些心底積壓的話,他心裡一陣潮熱,差點都要忘了回來這一趟是為了什麼,只專注地望著母親的眼睛,難得的柔語道:「您說。」
傅母清了清嗓子,望著傅深認真道:
「到你這個年紀,你真的要有一些自知之明。能找到像小溫這樣的都多虧了胎教時我給你聽的道德經,你現在不去服軟到時候被人甩了哭都沒地方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