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禮嘆息:「東港的蟲真厲害。」
「畢竟在古代是流放之地,和繁華的江南可不一樣。」程酌找出藥劑,坐在床邊幫他慢慢塗抹,而後攔住雲禮不老實的手腕,「別碰了。」
雲禮只能忍住不適,老實地躺倒在床榻上,眼神純淨又專注地瞧著他。
這寺里睡覺的地方極寬敞,像個通鋪,但總歸是要並排而臥的。
程酌起身:「你休息吧,我去找住持聊聊天。」
「不要,萬一鬧鬼怎麼辦?」雲禮胡亂捏造藉口,然後小聲勸說,「你也早點睡吧,上班族的身心需要放鬆。」
程酌反問:「房裡有人,你不是會失眠嗎?」
「如果是哥哥的話,大概不會的。」雲禮立刻閉眼,長睫毛抖啊抖,「我能睡著。」
猶豫之後,程酌才熄滅夜燈,安靜地躺到床榻外側的蕎麥枕頭上。
鼻息間都是植物的味道,窗外還能聽到隱約蟲鳴,真幽靜。
可惜這份與世無爭的幽靜,卻被無法控制的紛亂心跳破壞到七零八落。
程酌抬眸凝望頭頂古樸的房梁,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誰知走神之間,胳膊卻被雲禮輕輕扶住。
……
他故作鎮定:「怎麼了?」
「哥哥……」雲禮的聲音帶出幾分倦意,小聲委屈,「我有點害怕。」
想起他剛才孩子氣的理由,程酌無奈:「寺廟供奉著神明,怎麼會有鬼?」
「不是說那個,」雲禮似是真困了,幾秒後才細不可聞地嘆息,「我怕認識你只是一場夢,醒來我就回到江朔……然後發現,世界上根本就沒你這個人……」
真是個天馬行空的小孩子。
程酌按住他微涼的手背,大手傳遞去無比鮮明的熱度。
雲禮受到安慰,呼吸越發平緩,再沒說什麼支離破碎的傻話。
身為敏感的藝術家,程酌不至於感受不到少年對自己的與眾不同,可雲禮本就與眾不同,以至於讓他無從判斷更多,也不忍輕易褻瀆。
無聲地側過身,少年於朦朧月色下的睡顏安寧如夢。
程酌伸手勾勒過他的眼角眉梢,又視若珍寶般地輕捧住那可愛面頰。
「早些長大,好不好?」
心中情不自禁地這樣催促。
問後,過盛溫情竟像泉水找到了裂縫,頃刻湧出,泛濫成災。
無名無分的浪漫讓程酌入了迷魂陣。
他緩慢湊近。
再近。
極近。
最後,終於輕輕吻上雲禮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