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寧的腔調悠揚婉轉,若溪水淙淙,時而繞過錯落有致的曲彎,時而抑揚頓挫匯入蒼茫深海,太后聽得入神,漸漸面帶虔誠,其餘人也似被那清揚的音調帶入梵界。
唯獨裴浚眉眼微垂,支手按著額心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在小案,面色沉寂並無明顯變化。
「一切相遣無所遣,一切願滿無所願,大威神力不思議,稽首如空無所住。」
一經終了,鳳寧停下來,眾人尚沉醉其中,遲遲不曾回神。
太后心頭雜念恍若被一洗而空,神態也越發祥和,她看著鳳寧問,「這瞧著一行行也沒那麼多字,怎的被你譯出如此長篇大論來?」
鳳寧彎下腰,指了指第一行給太后解釋,一開口便是一句波斯語,聽得太后微微一愣,
「咦,你這腔調比方才還要好聽,來來來,你用波斯文再讀一讀。」
眾人紛紛來了興致,視線也跟著熱切幾分,鳳寧被瞧得面頰一紅,「那臣女就獻醜了...」
章佩佩在一旁給她鼓勁,
「獻什麼丑呀,總之呢,在場也沒人聽得懂,即便錯了也無妨啊。」
太后瞪她一眼,「皇帝跟前不許無禮。」
章佩佩往楊婉身後躲了躲,悄悄吐了吐舌。
鳳寧見皇帝沒有反駁,清了清嗓,捧著那捲經書繼續讀。
這一次大家注意力不在經文本身,而在她這個人。
那般玲瓏剔透的模樣,合著那把天籟般的好嗓子,真真叫人陶醉。
禮部侍郎方才彎下去的腰瞬間挺直了起來。
柳海看著鳳寧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悄悄去瞅裴浚的神色,裴浚神情依舊那般沉穩鎮定,看不出端倪,只是那串新得的菩提子,從右手換去了左手。
李巍這廂匆匆打恭房回來,被人攔在了殿外,得知自己活計被人搶了,那個叫悔不當初,轉而聽說那人是鳳寧,嘴巴張得鴨蛋大,
那丫頭這是在皇帝跟前露臉了?
這板子挨得值啊。
下午申時三刻,日頭西斜掛在樹梢後,禮部侍郎引著使臣漸行漸遠,太后乏了,由著宮人伺候入內殿歇著,囑咐鳳寧親自將經書釋義抄下,回頭獻給太后。
皇帝一行邁出慈寧殿,章佩佩跟著鳳寧送至殿門口,還緊緊摟住鳳寧的胳膊不放,
「寧寧,好樣的!」
她由衷替鳳寧高興。
鳳寧靦靦腆腆的,目光忍不住往裴浚的身影追了追,那兩個小酒窩深深嵌著,顯得整個人靈動了幾分,章佩佩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酒窩。
這時前方石徑傳來柳海重重一聲咳。
鳳寧期期艾艾望著他,柳海往裴浚的方向努了努,示意她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