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吧,媽。」
「不用,你快洗臉吧。」
溫雯隨手披著餘九琪掛在門口的羽絨服出去了,小九過去看了眼被她淘汰的不新鮮的饅頭貢品,飽滿圓潤,也沒餿,只是隔了夜稍微有點硬而已。她又忽然想起剛才媽媽離開時的樣子,眼睛似乎都是腫的。
心底湧起一陣酸酸脹脹的暖流,也不知順著哪根神經上去的,瞬間熏疼了眼。
余凱旋不到八點就到了,三個人也沒多說話,沉默著花了點時間把東西運下去,還是一部分塞到後備箱,一部分放在后座。安頓好後就直接出發,小九坐在後面,溫雯坐副駕駛,余凱旋上車後從座位底下拿出一包零食來,說這是孟會紅給準備路上吃的。
每年他們要回鄉下祖墳祭奠兩次,清明時孟會紅也會跟著來,但忌日這天只有他們一家三口。祖墳在百餘公里外的縣城農村,那是溫老爺子的老家,鄉下路不好走,加上冬天路滑,開車過去至少兩小時。
溫雯一上車就歪在座位上,長發散著遮住臉,側頭看著窗外,偶爾嚼一嚼手裡零食,全程沉默著沒說話。怕爸爸開車無聊,餘九琪倒是一路上找各種話題說個不停。
小九一向很擅長搞氣氛聊天,總能精準找到讓對方提起興趣的話題,余凱旋她就更能拿捏了,只要稍微提一句他年輕時的輝煌江湖史,不用多說,二凱哥自己就能來段聲情並茂的單口相聲。
小九也就偶爾捧個哏,爸爸就興奮地聊了一個多小時,車也駛入鄉下路段了。小九朝窗外看去,荒地里皚皚白雪,遠處山脈盤旋錯落,雪蓋在青松上,青松又埋在雪裡,天亮透了,陽光灑在白茫茫的林間和田地,像是撒了層碎水晶,盪起一片銀亮。
「九,你看那個大山坡!」
余凱旋突然喊了句,指著窗外一個陡峭的被積雪掩蓋的山坡:「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我帶你來這玩過雪,你表舅自己做的鐵爬犁,我把你栓在上面,從坡上推下去,給你嚇得嗷嗷叫,你媽知道後差點沒用雪把我活埋了!」
小九看了眼斜對面的媽媽,見她微微哼笑了下,便說:「我當然記得!還有一年也在這,那年雪特別大,比市區大,我腿陷進去就拔不出來了,站在那哭,你倆就站旁邊笑,也不管我,給我氣壞了。」
余凱旋哈哈笑:「你非得說雪裡有人參娃娃拽著你,我跟你媽都笑岔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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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也笑笑,眯著眼睛看著窗外姥爺老家的冬景:「爸你說,那時候的雪咋那麼大呢?好多年沒看過那麼大的雪了。」
「是啊,」余凱旋也轉頭看著窗外,不知想起什麼,「我也沒好年沒見過了。」
車裡沉默了一會,路越來越顛簸,然後不知怎麼,搖搖晃晃中餘九琪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她沒有面對的事情,和那個拒絕回答的問題。
銀亮的雪晃得眼睛酸麻,她驀地一陣自責和懊惱。
她似乎總是將本質里最糟糕的那一面,留給孫錫。
她太知道如何刺痛他,只要她狠的下心,就可以歹毒地讓他挫敗,這麼多年幾乎從未失手。
也許虛偽,但坦誠講,她這樣做只是不想再讓他受一次之前的苦。他是個無辜人,他已經失去很多了,他應該去投奔新生活,而不是回石城接受過去的審判。
籌措了一番語言後,她才劃開手機,在車駛向姥爺的村子時,字斟句酌地給孫錫編輯了幾條微信。
【孫錫,我想了一下,我是真心認為你在北京生活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