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錫突然變得極度煩躁,覺得她講不通,莫名其妙,甚至顧不得眼前是個重病的長輩,正要發火反駁時,孫老太太壓著他,用盡力氣說出最後幾句讓他瞬間炸掉的話。
她說:「澡堂子家的女人,無論是誰,都跟過去有扯不清的關係。」
「你如果真的擺脫了他,擺脫過去,就不會為了任何人回來。」
「你肯定知道,只要你回來,這些東西都躲不掉,都會纏上你。」
「你到底為什麼回來,你比誰都清楚!」
孫錫突然站起來,壓迫性地看著對面羸弱的老人,胸膛劇烈起伏,憤怒地俯視她,他想否定一切,這都是蠻不講理邏輯不通的屁話,可卻不知從哪裡說起,繃著臉,眼神狠得嚇人。
周圍有人看過來,指指點點,甚至數落他欺負老人,喧譁中,一個清脆腳步走過來,隨著傳來熟悉的詢問聲。
「哥?」
孫錫倉促回頭,看到孫婷婷背著畫板過來。
「哥,你怎麼回來了?」
孫錫只是一擺手:「你把她送回醫院。」
說完,轉身就走了。
天色已經暗了,天邊掛著橙黃晚霞,路燈接連次地亮起,他一頭扎進瑰麗冷冽的家鄉深冬傍晚,像是闖入未知之境的空心人,頭也不回。
餘九琪接到孫錫電話時,剛剛跑進溫都水匯大廳,正踢踢踏踏地順著旋轉樓梯往二樓跑,心裡惦記著去見三叔。
三叔是余凱旋的親弟弟,之前一直在海口療養院休息,剛剛回來過年,下班前余凱旋給她發了一張跟三叔貼臉自拍的合影,小九回了一串啊啊啊啊啊,然後說把三叔給我穩住了,別讓他跑了,我馬上飛奔來。
小九從小就喜歡跟三叔玩,又一年不見,分外激動,所以電話響起時,她看都沒看是誰,在旋轉樓梯上就接起來,聽到孫錫的聲音,才停下了。
可孫錫半天不說話。
小九以為信號不好,拿起來看看,沒問題啊,就問:「你怎麼了?」
「你能出來一下嗎?」
餘九琪心裡一緊,他聲音低的過分,又問:「你怎麼了?」
他又說:「你能出來一下嗎?」
小九回頭看大門外:「你在哪兒呢?」
「側門。」
「胡同里?」
「嗯。」
餘九琪看了眼樓上,又看看外面,猶豫了一下,轉頭出去了。
天早就黑透了,溫都水匯側門的胡同一向幽暗,平時都聚集著樂勝煌下來的酒蒙子,或者躲在這抽菸的小屁孩,今天倒是冷冷清清的沒啥人。
小九左右看看,沒見到人影,就小聲喊了聲:「孫錫。」
「這呢。」
身後一個大力拉著她的胳膊拽過來,小九還沒站穩,也沒看清他的容貌,就被攔腰緊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