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叔回來那天之後,小九沒有單獨跟溫雯待在一起過,她承認多少是在躲避她,也是怕說出不該說的話。她心裡很清楚,她和媽媽的關係,回不到之前的樣子了。
她走過去,站在餐桌前,做了心理準備,假如就是此刻,假如你問我,假如你想攤牌,我不隱瞞你。
可溫雯低頭,只是牽起小九的手,捏著她兩三根細細的手指放在手心,揉了揉,握了握,她一向喜歡這樣握著小九,從小就是如此。
「媽……」半晌後,小九主動說話。
「你手怎麼還這麼涼啊?」溫雯卻突然打斷她。
小九低頭看她。
溫雯又說:「從小就這樣,手就特別容易涼,夏天也涼,我還帶你去看過醫生記得嗎,中醫說你體寒什麼的,吃了不少藥,也沒好,給我氣夠嗆。」
餘九琪愣怔著,不可避免地想起許多片段,隨著時光向前追溯,一寸一寸,然後聽見溫雯提起最初的那天。
「可能是那天凍壞了吧。」溫雯念叨,聲音很小,「那河邊那麼冷。」
趁著小九失神,溫雯突然攥著她的冰涼手指,用力拉了一下,再抬頭,一雙疲倦的眼睛看向她。
「九。」
餘九琪回望她,不知為何,對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極為惶恐。
「你說我是一個好媽媽嗎?」
小九說不出來。
「我不是一個好媽媽對嗎?」她又問。
小九猶豫一下,眼神晃了晃:「媽,你今天怎麼了?」
「就是覺得……」溫雯紅著眼睛,半天才說,「失敗。」
餘九琪身上還穿著回來時的羽絨服,裡面一層是毛衣,毛衣裡面是孫錫的 T 恤,也不知是不是他身上那獨特的味道順著體溫傳來上,小九輕輕吸了吸鼻子,恍惚想起剛才在他的出租房裡那句話,那句她用來撫慰孫錫,也是無數次說服自己包容所有不公的話。
活下來的人,都是扛著逝者留下包袱的可憐人。
眼前的溫雯,何嘗不是呢。
或許在所有倖存下來的人里,溫雯背上的重量是最沉的,她早就被壓彎了腰,墜斷了脊背,她匍匐著活著,踉蹌地往前走,固執地不肯卸掉一分一毫身上的負擔,受難一般自罰。
於是小九說:「媽,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知道你盡了最大努力了媽媽。」
「我永遠感激你。」
溫雯扁扁嘴,委屈卻又不解地看著小九,像是不敢相信,說:「真的嗎?」
「真的。」
「那你為什麼……」
她突然停下,硬生生掐頓,恍然如夢醒了一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心裡默默責怪這夜色唬人,怪下午那半瓶洋酒,怪葛凡電話里暴露的謊言,怪剛才從陽台看到他們在路口的拉拉扯扯,怪自己軟弱,差點和盤托出她最大的弱點和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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