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小兒子,出生起就被查出腦瘤,為了看病賣房賣地花光了錢,怎麼也治不好。」他看著孩子,平靜說,「我還有個大兒子,如果活著的話快十二歲了,有一年他媽罵了他兩句,想不開就跳樓了。」
余凱旋看了看地上那黑瘦的病孩子,錯愕,又煩悶:「他媽媽呢?」
丁滿光說:「生完他沒多久,也沒了。「
「那你家?」
「就剩我們父子倆了。」
短暫沉默,他仰起頭,哀求地看著大家,說他深知父親罪孽深重,但他整個家族已經付出代價了,能不能寬恕他的兒子。
話已至此,在這位不速之客絮絮叨叨的敘述中,大家已經拼湊出來他幾乎橫穿整個國家,來替他惡貫滿盈的父親致歉原因。
簡單說,就是他們整個家族在丁勇被槍斃之後,這二十幾年來離奇倒霉和崩散,丁滿光最絕望時寄託於迷信,被告之想要小兒子活下去,就要去求得被他父親傷害的所有家庭的原諒。
他糊裡糊塗,戰戰兢兢,又滿懷希望的上路了。
他說他之前聯繫過溫雯,吃了閉門羹,溫雯罵他活該,是報應,永遠不會原諒。可前一段時間溫雯又突然聯繫他,說孫譽文在監獄快死了,你不是想消業障嗎,你去找找他。
丁滿光前兩天就來到了石城,他先去監獄看了孫譽文,是孫譽文提到,他的兒子回來了。
丁滿光帶著複雜的愧疚,想去見同樣被當年的案子拖累了人生的孫錫,發現孫錫和溫雯的女兒在熱戀,他以為是命運終於可憐他的真誠和付出,讓他看見仇恨恩怨里也能生長出愛,以為會被寬恕,以為會改變孩子和家族的厄運,於是跟著他們而來,跪在這裡。
孫錫聽完這一切,胃裡翻騰,本能地想嘔吐,一句話說不出來,這時丁滿光仰頭看著他,突然開口說了一番讓他徹底失控的話。
他說:「你父親孫譽文病得很重了,你知道嗎?」
「他說他也在懺悔,他這兩年一直給你寫信對吧,讓你為他去做點什麼。」
「他讓我轉告你,說你做得很好。」
孫錫突然轉過身,扶著隔間的牆壁,痛苦地乾嘔了起來。
餘九琪隔著滿桌狼藉看向孫錫,她從不知道孫譽文在給他寫信這件事,更聽不懂,他說孫錫做得很好,指的是什麼。
「真他媽扯淡!」
余凱旋覺得荒唐至極,站起來,繞過所有人,往外走。丁滿光跪著,試圖攔他一下,像是繼續求諒解。
「不可能。」余凱旋停下,看了眼那個病孩子,只說,「除非奇蹟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