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反反覆覆回想那天在寒夜光柱之下,她最後說的那番話。一字一句,字字句句,受刑一般往自己肺腑里戳刀子。
她不明白,問題出在哪了呢?
明明一開始,雖然我只是個新手,沒有經驗,沒有人指導,但小九,我是想當個好媽媽的。
把你抱回來後,你就連續發了幾天的高燒,石城市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我就抱你去長春,去北京。
你因為感染性肺炎在重症監護室里住了五天,那五天,我好像死了很多次。
後來回家,婦聯的人找上門來,要把你送去福利院,說我未婚沒資格養,我就去找余凱旋結了婚。
他很喜歡你,可能比喜歡我還喜歡你,我想我給你找了個好爸爸。對吧。
你也是喜歡這個為你搭建起來的家庭的。對吧。
可問題出在哪了呢?
是因為媽媽要離婚嗎。
是因為媽媽要把你綁在身邊嗎。
是因為媽媽不讓你跟那個人的兒子談戀愛嗎。
是因為我糟糕的性格和脾氣嗎。
你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呢?
你怎麼會現在才開始愛你自己呢?
我這個媽媽當了二十幾年,難道剝奪了你愛自己的權利了嗎?
可我的初衷,不是這樣的啊。
在你一歲生日那年,我跟你爸給你辦了個風風光光的生日宴,包了大酒樓的一層,請了幾桌席,給你唱歌,讓你抓周,收了無數禮物。席間請的主持人問我們對孩子未來的期望,我不好意思說,就讓你爸說,你爸也完蛋,就把麥克風給了我。
我記得,我當時說了三個。
第一,希望我的女兒平安。第二,希望我的女兒快樂。第三,希望她永遠被愛著。
真諷刺。
如今看來,媽媽一樣也沒做到。
是我的錯。
你是一個那樣完美的女兒,而我是一個如此失敗的媽媽。
可能就像當年命運引導你和媽媽相遇一樣,如今又一步步推動我們分開。
理應如此。
我應該接受。
餘九琪此時躺在孫錫租的公寓沙發上,洗了澡,仍沾著水汽的頭髮散著,屋裡暖氣足,就蓋了個薄毯,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客廳沒開燈,只開著電視,電視裡播放著某衛視的跨年晚會精彩節目集錦,她隨便找來放著的,她怕自己睡著,畢竟等的人還沒回來,就小聲聽著。
開門聲吱嘎傳來,隨後他脫鞋,換鞋,脫了外套,輕手輕腳走過來,卷著外面帶回的涼氣,和絲絲縷縷應酬後殘留的酒精,不多,應該沒喝醉。
沙發很大,他先是在腳邊坐下,似乎彎腰看了看她,判斷她睡沒睡著,才慢騰騰挪到身後,躺在里側,貼著她,又把她攔腰抱在懷裡。
湊過去,在她腦後散著櫻花味道的頭髮上親了親,沒敢碰她的皮膚,怕涼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