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極為眼熟,層層疊疊的錯落鋪開,呈不同形狀和質地,有均勻鋪在馬路上的細雪,染著血的墳墓般雪堆,和壓在山巒上半尺厚的積雪,蜿蜒盤旋,望不到盡頭,遠空團團霧靄低垂,空氣稀薄,然後突然的,他看見自己拉著一個女孩,宛如兩隻小螞蟻,跑向前方龐然陰影中。
很快認出來,那是年少時的自己,和年少時的她。
那周圍,都是從過去一路隨著他們飄過來的大雪。
他用力攥著那隻手,把那冰涼指尖攥到發白,發燙,融化,融化到他的身體裡,再奔向那片未知陰霾中,告訴自己闖過去,大膽闖過去,去闖出一片陽光。
直到有個熟悉的聲音飄過來,由遠及近的,叫他的名字。
「孫錫。」
眼前的雪像是被某種魔法召喚一般,一粒一粒,一寸一寸,迅速消融瓦解掉。
「孫錫,醒了。」
唰地一聲,窗簾被拉開,他睜開眼睛,一束明亮刺眼。
原來真的闖出了陽光。
他看到她走過來,是長大後的模樣,不等她再說話,用仿佛死而復活般的本能力量,騰起半身,攔腰抱住,她跌落懷裡,又被他按進去,緊緊箍著,躺在床上。
在她溫熱脖頸間貪婪大口呼吸,暖流順著鼻腔滾到身體裡。
活著真好。
餘九琪由著他抱了一會,耐心等著連續睡滿了十個小時的人甦醒,她知道有時候失眠太久和睡太飽一樣,都會對現實環境有短暫的間離感,非要抓住點什麼,才能落地。
只是他的體溫一向很燙,尤其早晨,胸膛和手臂緊貼著她,隔著件厚毛衣,白皙的臉上熏出層細汗。
孫錫注意到她穿好了衣服,沉聲問:「要走了嗎?」
小九嗯了一聲,說:「我爸讓我換點晚上包餃子用的硬幣,我得趕緊去,中午超市就都關門了。」
鼻子蹭著耳垂:「不想讓你走。」
一陣癢,她輕笑:「你在撒嬌嗎孫哥?」
後面沒說話,身體又燙了幾分。
「沒兩天就見了。」
「幾天?」他追問。
「我初五就回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