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他打算進馬車,看郝瑾瑜還能如何避他?
結果一腳堪堪踏上馬車凳子,一盆水便潑了過來。
郝瑾瑜在馬車後探出腦袋,似笑非笑道:「抱歉了,殿下。」
說罷,面色一斂,狠狠甩下車簾。
劉子駿低頭望著濕透的腳面,竟也生不出半點怒氣。
這是在沖他使小性子?嗯,幼稚。
慶雲在一旁瞧著膽戰心驚,小聲道:「殿下到底是太子,惹您不痛快,您私下說幾句,殿下也不敢頂嘴。大庭廣眾之下差點潑到太子,讓文官們看到,怕又做什麼文章了。」
「洒家會怕他們?」
郝瑾瑜甩了甩沾了水漬的袖子,輕哼小曲。
他做宦官越囂張跋扈,畏懼他的人會更畏懼,憎惡他的人會更憎惡,都是他想要的。
郝瑾瑜百無聊懶地睡了一覺,忽而聽到一陣喧鬧聲。
掀開車窗簾,官道之外的荒野上,陸陸續續可以看見衣不蔽體的難民,拖家帶口,面容枯槁,仿佛黃色幕布上的幾粒舊塵埃,一股風便能吹散。
哀嚎聲不時響起。只見一老人家被.乾裂的土塊絆倒,再也沒爬起來,幾名男女圍著他哭泣。不遠處,有幾人看著屍體,眼睛發出餓狼般的渴望,仿佛下一秒便將撲上來。
飢餓如同喪屍病毒,剝奪人生的希望,更剝奪掉人性。
從未見過這等慘狀的郝瑾瑜生出難以抑制的悲慟。
「停車。」
郝瑾瑜聲音喑啞,低聲道,「問一問倉部主事,可否放些糧食,再派人將災民安置到附近的縣城?」
慶雲應了一聲,很快倉部主事過來回稟道:「提督大人,微臣以為可先派人前往縣城,通知縣衙過來安置。我等的隊伍不宜放糧。流民飢餓,如果停車放糧,極有可能會發生哄搶。萬一發生衝突,不僅造成人員傷亡,糧食也可能被哄搶一空。」
主事說得不無道理。
郝瑾瑜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留駐一隊人馬,兩車糧食,五箱草藥,還有五名醫官,就地駐紮,與縣城一同安置流民。」
劉子駿掀開門帘,沉聲道。
「太子殿下,您常居皇宮,不知流民的厲害。留下少數的人,只會更利於他們搶奪。」倉部主事勸誡道。
劉子駿厲聲道:「停留會被搶?那叫他們餓著走到五十里外的縣城?你去外面看看,他們能活著走到嗎?若擔心自身安危,這次賑災,你不用跟來!」
「微臣知錯!」倉部主事慌忙跪下。
劉子駿沒有再責備主事。主事說得有一定道理,但若一開始遇到災民,便擔心種種境況,而不顧災民的死活。豈不本末倒置?
「讓路鋒選一隊嗓門奇大、體型壯碩的士兵,敲鑼打鼓,奔走方圓十里,叫災民領粥。朝廷前來賑災,要他們放心,必有大家的安身之所。尋找災民里的話事人,一同說服災民,說明秩序,莫要爭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