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愈發大了起來,一片花瓣被吹散,落到秦一隅懷中。
秦一隅笑不出來了,手指捻起那一小片柔軟的花瓣,頓了又頓,每吐出一個字,就好像從胃裡吐出一顆沉甸甸的石頭。
「要不還是……罵罵我吧。」
從陵園出來沒多久,陽光就被雲層遮蔽,他搞不懂是哪兒來的雲,來得這麼快,就好像墓地里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溫暖明媚的夢。
從夢裡踏出來沒多久,天就快黑了。落日紅得刺目,像一滴暈開的血。
坐在公交車裡,心事顛來晃去,他腦中莫名冒出一個詞——近鄉情怯。
他怯到甚至不想回到那間出租屋。因為他很清楚,只要走進去,打開那扇門,南乙的臉,他的眼睛,他的bassline……一切都會不受控制地往他腦子裡鑽,越鑽越深。
這家他回不了了,只能去周淮那兒打地鋪。
平時秦一隅幾乎不會來過夜,他習慣一個人睡,周淮見他來了,就清楚這人心情不佳,所以什麼都沒問,只是在收拾穿孔工具時,想到南乙在紋身店裡說過的話。
「哎,上次那小帥哥要你給他穿耳洞來著,他還來嗎?」
昏暗的房間裡,秦一隅眼神茫然。睫毛似乎又掉進眼睛裡了,很難受。
他揉了揉眼,沉重地上樓睡覺:「不會來了,我說了再也別見了。」
流星划過的瞬間固然令人悸動,但消失之後,夜色只會更黑。
周淮很少聽到秦一隅用這樣的語氣說話,賭氣似的,很煩,也很難過。
「不知道的還以為人欠你什麼……」他自言自語道。
確實欠了,雖然只是一把傘而已。
很可惜的是,南乙沒能面對面親自還給他。
不過出發前他就有預料,所以也沒多失望。從秦一隅的小區出來時,他跨上摩托車,戴頭盔前,視線對準了後視鏡里的右耳,耳廓上已經有耳釘了,耳垂還空著,沒穿過孔。
可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新闖入後視鏡的一伙人吸引。他們從一輛麵包車上跳下來,手裡還拿著傢伙。
南乙有種不妙的預感,剛想放下頭盔,但手機忽然響起,是媽媽打來的。
他只好先接電話。
「下周嗎?」南乙低頭確認日期,「是之前我說的那個耳科專家?」
「是啊。」媽媽在電話那頭說,「雖然說希望不大,但我想了一下,還是得試試,你說呢?我也說服你爸爸了,咱們再試一次。」
「好,我去掛號,有消息了告訴你們。」南乙重新發動了機車,「您和爸在家等著,別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