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醒他的是雨。
半夢半醒間,雨滴到指尖,很涼。惺忪的睡眼艱難打開,朦朧間,出現在視野里的不是落雨的灰色天空,而是一方紅色的庇蔭。
一把陌生的、支在地上的紅傘,在風中輕微地晃動,像一朵孤獨的木棉花,剛好為他落下。
尚未完全清醒的秦一隅盯著這把罩在頭頂的傘,後知後覺地發現,身上也被人蓋了透明雨衣。
灰白的水泥地面還沒完全濕透,雨剛下不久。
會是誰呢?他起身,舉著傘尋了一圈,又下了樓梯,一無所獲。
後來他發現,在自己的少年時代,時常會出現這樣古怪的事,就像靈異漫畫裡的情節。
於是在心裡,他為這個人起了一個外號——小幽靈。
那把紅色的傘,只是小幽靈留下的第一個印記。
頗為有趣的是,他清楚地意識到,那人不希望自己的存在被發現。因此,在後來一次次遇到類似狀況時,秦一隅也開始裝糊塗,不去抓他的馬腳,不試圖揭開真相,當做是一種心有靈犀的貓鼠遊戲。
直到這個小幽靈徹底消失。
他也從少年時代剝離,成為無趣的大人。
「潑了油漆……」秦一隅望著頭頂的紅色,自言自語,「真的好像幽靈同學的傘啊。」
慢半拍地低下頭,他發現,原來傘下還壓了張紙,只是因為被潑了油漆,大半張紙上的字都看不見了,只剩下右下角一小塊是乾淨的。
是手寫的貝斯譜。
秦一隅撿起琴譜,心跳忽然變得很重,像軍鼓猛打在胸口,耳邊沒來由出現幻聽,不過不再是救護車的聲音,而是南乙那晚的貝斯線。
從回到這裡,到目睹這一片狼藉,他都沒罵半句,也沒有一個字的抱怨。可現在,他卻不由自主地開口罵了出來:「操。」
「這還怎麼看……」
對面的門突然打開,手裡提溜著垃圾袋的鄰居小哥走出來,對方也是第一次見這陣仗,在原地愣了半天。
秦一隅清了清嗓子,起身,抬了抬棒球帽的帽檐,擠出一張還算和善的笑臉,連連說了抱歉。
「一會兒我肯定弄乾淨,我有經驗,沒弄您家門上吧,真是不好意思了。」
男生有些嚇到,擺了擺手,又問:「不用報警嗎?」
「沒用的,我試過了。」秦一隅又笑了,「最多拘兩天,有時候他們還會找那種沒學上的未成年,這樣連拘留都不用,充其量口頭教育幾句。」
說得有些多了。
秦一隅再次說了不好意思,打算以此結束話題,沒想到鄰居小哥又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