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靜了三秒。
在線陣列音箱的擴音下,貝斯的低音極為明顯。沉而重的低音嗡鳴推著音浪,震盪開來,聯合壓迫感極強的鼓、冰冷迷離的合成器,組成連擊的重拳,狂暴地砸向台下,狠狠撞擊每一顆心臟。
前奏結束,合成器占據主位,貝斯暫止,南乙手扶話筒架,將麥克風拉高到自己唇邊,動作迅速又漫不經心。
緊接著,他終於抬起頭,第一次將看向台下的人群,也開了口。
屏幕里的心臟炸開,濺了滿屏猩紅的歌詞,是南乙的手寫體。
[誕生於鋼筋水泥的叢林 這裡用心鍛造流水線商品]
[不同的心 相同模具 切割出雷同造型]
右側的嚴霽稍稍前傾身體,低聲伴唱。
[丟掉剩餘 創造悲劇 全天不間斷公映。]
坐在二樓的評委趙楠眯了眯眼,盯住台上的年輕人,又一次低頭確認了樂隊信息。
他的確才18歲。
作為一個打造出許多支成熟樂隊的製作人,他不是沒見過好苗子,但像這麼好的就太少了。
完全是驚喜。
如果說,秦一隅那樣帶有金屬感的音色和極富戲劇性的表演風格像火,夠瘋,夠玩世不恭,輕輕一點就挑起冷漠聽眾心底的能量,燒個徹底。
那南乙就是冰。
無論先前聽眾抱著多麼極端的情緒,不論是躁動、煩悶、蔑視或憤懣,在他出現之後,都會被征服,回歸欣賞live表演最本質最原始的狀態——震撼地仰望。
除此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緊逼 擠壓 切分 打樣]
[跳動著送入製造零件的工廠]
南乙的音色底色很冷,下巴微抬,面無表情。
台下的聽眾仰著臉望向他。看他從小臂到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看他唱歌時會露出的對稱又尖銳的犬齒,看他映著絢爛燈光卻依舊很空的瞳孔。
這人從骨子裡透出一種不在乎,好像對什麼都一樣,無論是開場、是台下代表成敗的手環,還是比賽本身。
因為這種舞台魅力,很多人甚至都忽略了十分關鍵的一點:這首歌的節奏和律動全部被重寫了。
趙楠知道,這種以貝斯為主導的改動,一定也是由這個貝斯手推動並實現的。
原版有種強烈的「憤怒感」,那是由重型鼓點和重複的失真吉他構建出來的。而這個版本完全跳了出來,抽出骨架,填上全新的、以貝斯為主導的脈搏,更沉,更低,融入後朋的暗黑、陰鬱,鼓點也沒那麼急,改得更穩,而合成器的音色又更添迷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