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沿著秦一隅的側臉緩緩下移,落到他垂著的手上,環繞在他指間的刺青是自己當初紋下的,秦一隅當時嬉皮笑臉,一聲疼都沒喊過。反倒是扎針的他,每一針都難受。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突然要來,是受了什麼刺激?
秦一隅慢半拍地扭頭看向他,眼睛在笑,很隨意道:「我很好啊。」
說罷他看回舞台:「真新奇啊,原來站在下面是這種感覺。」
神思在憤怒的人群里出離。
他開始好奇,南乙什麼時候會出場,好奇他找的隊友會是什麼樣,他會唱什麼歌?他有著那樣高的天賦,想必也會有不少拿得出手的原創曲,一鳴驚人根本不是問題。
他是什麼時候為那支demo寫下的bassline?花了多久?寫在琴譜背面的話是真心的嗎?被油漆覆蓋的那一行到底是什麼內容?
為什麼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為什麼這麼執著?
可是這麼執著,沒我不也來參加比賽了嗎?
夠了。秦一隅叫停了瘋狂發散的思緒。
來之前不該喝酒的。
主持人的話到底什麼時候才說完?Livehouse里塞一個主持人可真是。
「下面,我們有請第一支參賽樂隊,也是我們今天演出的開場樂隊。」
來了。
秦一隅抬起頭,望向還沒開燈的舞台。
他幾乎是第一秒就確定那是南乙,哪怕只是暗影中的身形輪廓。
這次他拿著的不是去他家的那把琴,而是一把適合重型的紅色五弦貝斯。
「他們的名字是——恆星時刻!」
這幾個字如利箭般朝他飛來。
秦一隅皺了眉,喉結上下滾了滾,那被隱藏在外套立領下的刺青——Sternstunde——也跟著動了動。
是巧合嗎?
這一刻他甚至開始相信宿命論的存在。
音樂節的驚鴻一瞥,台上的他為了台下的一雙眼睛刺下這個紋身。而現在,站在台下的人變成他自己,那雙眼睛的主人組成了一個新的樂隊,以他的紋身命名。
地球這麼大,幾十億的人,老天是不是也喝多了,怎麼剛好挑中了他們兩個,打了個錯位的結。
十分鐘前的他,仍在和過去的創傷纏鬥,以至於,當他從南乙口中聽見「獅心」兩個字時,身體裡的一半為之震顫,另一半卻想逃。
這是他在搖滾樂寫下的初篇章啊。
為什麼偏偏是這首?
頭痛欲裂,秦一隅想不通,這人的出現看似橫衝直撞,不管不顧地闖入他一潭死水的現狀,可仔細一想,他似乎每一步都正中紅心。自己就這樣一步步朝他靠近,明明是抗拒的,可冥冥之中,已經走到了這裡。
他到底是什麼人,到底想要什麼?
理不清頭緒,理智使他想要轉身離開,但在南乙開口的瞬間,卻又本能地駐足停留。
南乙輕巧地解構了他的歌,用自己陰鬱漠然的十八歲,去詮釋他的年少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