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秦一隅的事總是很難用現有的經驗去解釋,對此他早已習慣。
吃完最後一口,南乙垂眼,看到了秦一隅發來的新消息。
[秦一隅:太好了。]
放下叉子,他又一次鄭重地說:「謝謝。」
誰知秦一隅卻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仿佛在示意,讓南乙看著他的眼睛再說一次。
房間裡很黑,他其實看不清楚秦一隅的臉,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只有一些微妙的感覺在縈繞。
他憑感覺尋找秦一隅的雙眼,像是在夜空中搜尋一顆星星,只對視了一秒,便垂下眼,伸出拇指沖他彎屈了兩下,用手語再一次說了謝謝。
「我去洗澡。」放下紙碟,起身時南乙發現了那個被他不小心誤觸的迷你採樣器,剛要拿起來,卻被秦一隅搶先。
好吧。他獨自走進浴室。
再出來時,秦一隅趴在床上已經睡著了,但他的頭髮還沒吹乾,濕濕的,比乾的時候更卷一些,睡衣是淺藍色,和夏季校服的上衣很像。
一秒入睡一直都是他的天分,何況昨晚熬了一夜寫歌,白天也沒合過眼,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
路過他的床,南乙把地上的薄毯撿起,蓋回他身上。
在若隱若現的奶油香氣里,他檢查了一遍郵箱,拿出那個卡包,將夾著的那株水草拿出來,又從上鎖的抽屜里拿出那本筆記本,隨意地翻了翻,書頁停在某一頁。
這一頁夾著一株乾枯脆弱的水草,根莖的部分已經失去鮮活的綠色,但花朵卻依舊剔透如蟬翼。
他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知曉水草會開花,或許很多很多,這沒什麼特別的。
那秦一隅呢?他兩次跳入同一片湖泊,兩次拾起同樣的水草,兩次送給同一個人。
這算是特別的嗎?
南乙意識到自己又開始陷入無意義的思考之中了,這太浪費時間,太莫名其妙,再次遇到秦一隅之後,他的大腦總是不受控制,不聽使喚,好像突然意識到這麼多年共生的這副身體並非它的主人。
他試圖叫停,回到現實。
推了推眼鏡,他將這株開花的水草修剪了一下,捋平每一片花瓣,壓在過去那一株的旁邊。
鮮活與乾枯並列、交疊,就像這玄妙的一天,他親眼目睹歷史重演,親身體會到「時間是幻覺」這句論斷。
過去和現在同時進行於同個空間,過去的水草與現在的水草,被困在同一片湖泊,被同一個人採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