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南乙不自然地移開些距離。
今天的秦一隅也很奇怪,以往他夢遊的時候,總是會伴隨一些含混的胡話,像念咒語一樣,但今天格外安靜,仿佛還記得那個禁言的懲罰。
他就這樣仰著臉,靜靜地盯著自己。
或許是因為知道他在夢遊,南乙也變得有些肆無忌憚,不像平時那樣閃躲,而是向這雙黑色的眼投回同樣的視線,毫無顧忌。
夜色沉靜如水,只有時鐘的秒針滴答滴答,滴入水中,盪起漣漪,一圈一圈散開。
秦一隅的睫毛很長很密,和他的頭髮一樣微卷,但經常會掉,掉落到他眼裡。所以他總在揉眼睛。
想到這裡,他的眼睛竟然真的眯起,不舒服似的眨了幾下。沒一會兒,他低下頭,下意識用手去揉。
這一刻南乙感到神奇,仿佛世界在這幾秒被唯心主義操縱,而夢中的秦一隅被他的意識操控。
眼睛又要揉紅了。
他握住秦一隅亂揉一氣的手,移開來,另一隻手抬起秦一隅的下巴,湊近些。
還真是睫毛。
秦一隅就這樣仰著臉,眼神空洞,帶著點夢裡才顯現出來的迷茫,任由他靠近,順從到連南乙都覺得有些不適應。
但他剛吹了一下,手就猛地被反握住。
啪的一聲,筆掉落在地,秦一隅的右手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起身,左手摁在他肩上。力量太大,又很突然,南乙就這樣重重地倒在床上,周圍震起細小的塵埃,在檯燈的微光下漂浮。
夢裡的秦一隅是沒有分寸可言的,也無法用理智預料他的下一步。南乙眼睜睜看著他沉下身體,在極近的距離里,盯住自己的雙眼。
這突如其來的靠近讓他徹底怔住,別說反抗,連呼吸都有一瞬間的停滯。那隻攥住他手腕的手忽然鬆開,向上,很沒有章法地觸碰,鏡框都被弄歪。那帶著繭的指尖,最終觸摸到南乙的眼角。
很暖,很熱,南乙胸膛的起伏變得急促。因為這一秒,他竟然想到了外婆離去的場景,她也是這樣,輕輕撫摸著他的眼瞼。
鼻尖酸澀,南乙眼前起了一層茫茫的白霧,附在鏡片上,也浮在他眼中。記憶里的痛就這樣被連根拔起,他本能地開始反抗,試圖推開秦一隅,讓自己得以喘息。
誰知下一秒,秦一隅竟抵住他的額頭。很燙,皮膚是燙的,眉骨和氣息也是。
他似乎真的變成一隻不通人性的動物,莽撞地用鼻樑頂開那副鏡框,鏡框向上,他也向上,用力地抵抗著南乙的掙扎。在這張黑色的單人床上,進行一場無聲的纏鬥。
一個夢遊的人會做什麼,沒人能預料。
下一秒,他吻上了南乙的眼睛。
這個瞬間仿佛遁入真空,南乙愣在他身下,失去一切反擊的力量,只是皺著眉,迷惘地望著秦一隅的臉。
凌晨的3點52分,16小時的禁言結束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