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他的衣服,手裡提著外帶的食物,在冷的夜色里冒著白茫茫的熱汽,見到他之後露出笑意,揚了揚手裡的袋子:「你怎麼下來了?我剛剛去買了粥,正要帶回去讓你起來吃的。」
不知為何,南乙莫名覺得這一幕充滿了煙火氣。
不過他們沒上樓,秦一隅臨時決定,要帶他去一個地方,他聲稱作為大一新生的南乙一定不知道,可事實上那不過就是宿舍最後一排背後的一處半封閉的小花園,走過紫藤花長廊就能看到。
他領著南乙走到一處石頭圓桌前,用餐巾紙擦了石凳,對南乙說:「請。」
「謝謝。」南乙覺得他怪怪的,竟然沒有對自己莫名其妙被換了衣服這件事感到不解。
「這家潮汕砂鍋粥特別好喝,每次回學校我都會買。」秦一隅拿出來擺好,讓他嘗嘗,南乙試了一口,剛睡醒,他其實嘗不出什麼味道,只覺得熱熱的咽下去很舒服。
「嗯,好喝。」
他安靜地吃著粥,心裡卻很狐疑,因為秦一隅不像往日那樣話多,他一安靜起來,就很反常。
於是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語地吃宵夜。
秦一隅似乎一直在看他,這眼神和平時很不一樣,像是在看眼色。
但南乙沒說破,仍舊默然,他有些飽了,開始盯著粥里埋著的一隻蝦出神。
秦一隅突然很大聲嘆了口氣,然後說:「明天又要回CB營了,自由的日子真短。」
因為都被你睡過去了。南乙本想說出口,但後來一想,自己也差不多。
他其實應該趁著這個機會做更多事的。
想到這裡,他更是徹底喝不下了,只單純拿塑料勺攪動。他感覺那個噩夢事實上還沒有遠離,它的陰影仍舊盤旋在他四周,隨時都會伏擊。
是不是每個從創傷中倖存的人,都會循環地、無可控制地反芻當初的痛楚?即便像他這樣,日復一日學習從失控中調控受傷的自己,學會把粉碎的頭腦和心臟粘合起來,像個健全人一樣向前走,也還是很難逃過記憶的每一次勒索。
就在他越陷越深的時候,秦一隅再次開口,像是深淵之上傳來的天音。
「對了,差點忘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
聽到他的聲音,南乙抬了眼,夜色中,秦一隅的一雙眼黑沉沉的,卻又格外明亮。
他忽然意識到怪在哪裡了。
只要他一沉默,秦一隅就會想辦法挑起話題。
但這麼做的理由,南乙不明白。
「什麼事?」
「上次你說,過了第一賽段就告訴我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秦一隅用掌根托著下巴,眼睛直勾勾盯著南乙,面帶微笑,「你現在可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