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道南乙現在在想什麼,會不會因為這些話觸景生情。
失真吉他的音牆築起一個堅固的安全區,話語在酒精的作用下,從身體裡竄出來,如同彈力球一般,在房間裡撞來撞去,從這個人的身上,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身上,盪起層層漣漪
「後來呢?」嚴霽詢問李歸。
「後來……」李歸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臉有些紅,「他還是病了,去城裡的醫院檢查完回來,告訴我,是尿毒症,當時班上還舉辦了募捐……我以為那幾個嘲笑過他的人會後悔。」
「不會的。」南乙忽然開口。
李歸看向他,怔怔地盯了幾秒,然後點頭,「對,他們沒有,他們到最後都還在笑。」
他頓了頓,繼續說:「他沒捱過中考就走了。我很難過,因為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從他走的那天起,我就開始留長髮了……後來也有人議論我,但我不在乎了。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一直沒有走,他還陪著我,就像我的頭髮一樣……」
說到這裡,他笑了:「是不是有點兒瘮得慌,又嚇到你們了吧。」
大家彼此望著,沒有說話。遲之陽有些眼酸,拎著酒瓶靠過去,用力地抱了抱他。
「我幫你編辮子吧!」
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突然間將過於悲傷的氣氛破開,大家也都笑了。找秦一隅要了一堆發圈,遲之陽、穗穗、閩閩、禮音和繡眼,五個人將李歸圍住,給他編辮子。
這畫面好笑又溫馨,整個客廳仿佛被暖融融的光充盈著。
忽然間,一陣鋼琴聲傳來,區別於音響里的盯鞋搖滾,斷斷續續,是手彈的。
所有人都朝著琴聲望過去,是嚴霽。
他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客廳角落的那架鋼琴前,鋼琴上還放著他喝了一半的紅酒。
快要消逝的夕陽下,他穿著的米白色針織衫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他低垂著頭,平時總是很齊整的頭髮此刻有些散亂,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略過,音符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來。傷感,壓抑,情緒充沛。
「這是你現寫的?」秦一隅端著酒,走過去,靠在琴旁細細聽著。
「嗯,聽到大家聊天,腦子裡忽然有了一段旋律,彈一彈試試。」
「繼續。」
秦一隅也放下酒,坐到長的琴凳的另一邊,手指放在琴鍵上,試著與他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