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下一秒,他感覺那個快壞掉的甬道淌出一股熱流,於是困惑又無力地睜開眼,看到的卻是秦一隅那張只有犯錯時才會出現的無辜的臉。
「怎麼……」南乙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伸手摸了摸,「最後一個你沒戴?」
「戴了。」秦一隅飛快回答,但很快氣勢就又弱下來, 「就是,破了……」
「什麼?」南乙想起身,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真的一點經驗都沒有,明明平時總能想到解決辦法,可現在張開嘴卻只會說,「那怎麼辦……」
「沒事兒的,我幫你清理。」他靠過來,討好似的,把南乙的臉親了個遍,發現南乙沒有生氣,又故意找事兒似的說,「完蛋了,要有寶寶了。」
他說完有點害怕,但又有點期待南乙給他一巴掌。這真的太奇怪了。
但南乙只是拽了他的唇釘。 「神經病。」
他真的有想過給他一巴掌,但是想想還是算了。 他沒力氣揍人,而且真的打上去,說不定秦一隅很開心,又要折騰。
於是他決定原諒秦一隅。
而且這是他的第一次,犯點錯也是很正常的,這不屬於溺愛。
只要秦一隅不要傷心,不要離開他就好。
永遠是個偽命題,是個不切實際的概念,是人們用來彼此哄騙的諾言。
但南乙真的希望,秦一隅永遠不要離開他。
想到這裡,強撐著的意識漸漸薄弱,昏睡過去。久違地,他做了個夢。
夢裡的他和現在一樣大,漫無目的地走著,最後兜兜轉轉,竟然來到那條他最害怕的馬路,獨自一人站在斑馬線前,交通燈紅了又綠,反反覆覆,他卻不敢邁出一步。
陽光像軟刀子一樣落下來,南乙眼睛很痛,卻流不出眼淚。
忽然間,他的面前多出一片長長的影子,一轉頭,竟然是秦一隅。他笑著,仿佛全世界都應該是他的,那麼得意,那麼漫不經心。可他卻牽起了他的手,帶著他一步一步,走在那條令他毛骨悚然的斑馬線上。
這過程漫長得像是在凌遲,南乙緊緊握著他的手,又怕太緊,抓痛他,嚇跑他,直到他們安全地邁出最後一步,站在對面的街道上。
一瞬間,全世界都靜止了,沒有騎車的鳴笛聲,沒有了救護車沒完沒了的叫喊,只剩下秦一隅和他重疊的心跳。
秦一隅回了頭,沖他使了個眼色,於是南乙也回過頭。
在令人眩暈的光暈里,他努力睜大眼睛,然後愣在原地。
馬路對面站著的,是外婆和舅舅。舅舅穿著他年輕時最喜歡的白色半袖和牛仔褲,扎著小辮兒,背後背著吉他包,好像下一刻就要趕著去排練似的,但他牽著外婆,彎著腰,似乎對她說了什麼,指了指馬路對面。
很快,他抬起頭,也朝對面看過來,站直了身子,沖南乙揮了揮手。
那隻手漸漸地放下來,掌心對著他,屈下中指和無名指。
他曾經說,這個手語太好學了,先做一個搖滾的惡魔角手勢,然後鬆開拇指。
就變成了[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