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時他和遲之陽不在同個中學,學校里沒什麼朋友,比起人,他更熟悉校園裡邊緣的、不易被發現的飛禽走獸,仿佛那些才是同類。
因為從小看外婆那本鳥類百科大部頭,他認識很多鳥,對它們有種天然的親切,有時候還會撿到受傷的小鳥。
仔細觀察了一遍,南乙確認,這是烏鶇。上學時遇到過,他之所以記得,還印象深刻,是因為那隻後來死了。
屍體就在他的抽屜里。
他一直以為是陳韞做的。後來埋掉那隻烏鶇的時候,他還看到了張子傑,頂著一臉淤青,刻薄地嘲諷他。那時候他還以為,張子傑會把鳥挖出來,繼續羞辱他。
但並沒有,他去過很多次,那個小小的土堆一直很安全。
眼前的小烏鶇發出鮮活的叫聲,蹦躂著靠近了牆面,啄了啄已經掉了不少的油漆,又蹦回來,到南乙面前。
兩對褐色眼珠在寒風中對視。
南乙從口袋裡找出一袋很小的麵包,是早上遲之陽塞給他的,但他沒胃口吃。他拆開來,撕碎了麵包放在手心,遞過去。
他總是給人距離感,但在動物這塊,南乙很吃得開。這隻小鳥也不怕他。
「你們好像。」
看著這隻,他總有種當年的小鳥死而復生的錯覺。
在它快要吃完後,南乙伸出手,觸摸到的好像是年少時軟弱的自己,所以只是碰到一點點,就飛走了。
沿著黑色小鳥飛去的方向,南乙回頭,卻看到了自己這輩子最不想看到的人。
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陳韞衣著光鮮地站著,身旁沒有那群愚蠢的擁躉,但那副做派,還是一樣地令人作嘔。
大腦變成一本被烈風吹到幾近碎裂的書,所有痛苦的記憶開始瘋狂閃回。
他分明被仇恨燒得滾燙,看起來卻冷漠得像塊冰,站起來,轉過身,朝陳韞走過去,一步步靠近,在距離拉到一拳就可以將這個人擊垮時,他卻視若無睹地擦肩而過,仿佛根本沒看到這個人的存在似的。
這無疑是對陳韞最大的羞辱。
「你現在混得不錯嘛。」
陳韞轉身,衝著南乙背影道:「被這麼多人喜歡,很得意吧。」
南乙停下腳步,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直視陳韞的臉。
「上學那會兒,動不動就把你踩在腳底下,用膠帶封著你的嘴,當時也沒想到,原來這張嘴之後還能唱歌啊。瘦不拉幾的傢伙,現在站在台上,還挺人模人樣的。」陳韞毫不收斂地羞辱著,和在大眾面前營造出來的高學歷、體面溫和的二代形象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