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什麼也不在乎了。
無所拘束很輕鬆,只是他總感到冷,感到疼,並且沒來由地悲傷。須臾,憤怒又狂浪般襲來,使悲傷破碎、殘肢四散。
不知過了多久後,一部份的他像是臥於深海底,模模糊糊感知到了海面出現星光,那團光明滅不定卻溫暖,令他嚮往,他只想不計一切,將之扯下來陪伴自己。
那團星光脆弱又柔軟,只要一動念,隳星便能夠隨心所欲地傷害他,可他偶爾還是不舍,只將星光愛憐地輕撫著,前所未有的掌控感與安全感,使隳星漸漸卸下了心防。
只是星光卻逐漸黯淡,他覺得星光是要離自己而去,越發不願鬆手。可就在這時,他卻聽見那星光低喃著,希望他不再悲傷。
隳星陡然清醒過來,並且發現他並不是自行清醒的,而是由於蘇佑獻了一半魔丹給他,他才在吸納魔丹中力量後,終於恢復了神智。
緊接著,他見到了倒臥在他腳邊的薛千韶,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麼──他在放縱心神的期間,竟以極其殘暴的方式,與薛千韶進行了一次魂修……不,以這般酷烈的手法而言,這只能算得上是摧毀神魂的凌遲。
薛千韶為了跨越聖淵,早已耗損了大量修為,不只元嬰消散,更險些碎丹。他的肉身因重重內傷無比虛弱,神魂卻又遭受凌遲,自然面無血色,深眠不醒。
隳星在回過神來之前,便已伸出了顫抖的雙手,將薛千韶帶到自己懷中。他搜索枯腸,在慌亂中思索著讓修為停止流逝的方式,然而隳星的經脈中只有狂暴翻湧的魔氣,甚至難以調度靈力來治癒薛千韶。
就在他絕望得近乎瘋狂之際,薛千韶卻悠悠轉醒了,可他看上去仍是如此孱弱,像是迴光返照。
即便如此,薛千韶卻仍在用盡全力來安撫他,他說──
「不,你不會。你不是這樣的人。無論在任何時候,你都留有底線,我知道你不會的。」
只因這一句話,隳星苦苦壓抑的一切便在頃刻間潰堤,他滿眼血絲,啞聲道:「在聖淵苦熬之時,我是因為始終念著你,才得以維持一絲神智;成為魔尊之後,我遲遲未對莫違動手,也只是因為還沒能尋到你,生怕留下遺憾……你還不明白嗎?我早已被毀得不剩什麼了,唯一的底線只有你!然而,卻是我,親手將你──」
說到末尾,隳星近乎失聲,無法再說下去。
薛千韶卻闔上眼,搖了搖頭道:「不對。在莫違手底下受挫磨時,你從未真正屈服,甚至還有餘力想帶槐香姊和我脫離泥淖;即便在聖淵中,你仍心存惻隱,才會救走了蘇佐和蘇佑;遲遲未對師門復仇,則是因為你心中仍有道義,堅持要查明一切,不願濫殺,否則你何需這般大費周折?」
薛千韶頓了頓,又緩緩續道:「我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寄託,支撐你走到今日的,始終都是你自己。你的本心從未迷失,更未曾被誰毀去,今後你得以自由了,一定會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