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的異常沒持續多久,一進房間就恢復狀態,神色看上去與平日裡一般冷冰冰的,和夏南星視線對上時,會露出幾分溫柔。
「天都黑了,今天咱們就早點休息。」失去的記憶顯然讓大壯痛苦,夏南星不再提及方才的事,笑嘻嘻地扯扯大壯腰封,「要不要本宗主紆尊降貴,伺候副宗主?」
大壯眉眼揚起笑意,展開雙臂,把夏南星攏在手臂間:「有勞宗主。」
海棠映雪袍配套的是素白色的腰封,以海棠紅絲帶綁系,兩人腰上的結一模一樣,都是大壯系的,不是夏南星認知中的蝴蝶結亦或兩股束在一起的合結,七彎八繞地纏出優美平整的一條寬帶,最後在側腰垂下兩條飄逸帶尾。
夏南星揪揪帶尾,拽拽寬帶,完美的送給大壯一個死結,一臉無辜道:「副宗主壯,本宗主交給你一個嚴峻的任務,把我們的腰帶都解開。」
「是。」大壯從善如流動手,先解了夏南星的,幫他褪去外袍,懟了自己的腰帶好半天,夏宗主綁死結有一套,綁別人腰帶比綁自己還出色,他引入一股靈流梳理,才終於解開腰封。
掌柜開的是間雙人房,南北兩頭各放著一張床鋪,是單人床的寬度,以夏南星的身材,勉強還能睡兩人,但若另一人是大壯,那得把其中一人嵌進另一人的懷裡。
兩人給橘子洗淨滿身油污孜然,夏南星便抱著小胖橘鑽進被窩:「晚安。」
大壯看了橘子一眼,在另一張榻上躺下,揮手熄滅燭火。
今夜無月,屋內陷入一片黑暗,說書人描述的場景如陰魂不散的鬼魅,一幕幕在腦海浮現,大壯凝神靜思,非但沒能摒除雜念,湧入腦海的畫面反而越來越多。
四歲孩童用成熟的語調告別含淚的家人,獨自遠行。
爭鬥不休的修士們,向他揮出長劍;面露陰險的醫者,朝他投出黑紫的瘴煙;彈撥琴弦的樂師,音律織成的卻是擊向他的鋒刃。
畫面一轉,還是四歲孩童的家人,一個個在慘叫中倒在修士刀劍下,鮮血染紅亭台樓閣,清雅的粉色牡丹在血雨中凋零,早慧的孩童不見了,面容與他如出一轍的十歲男孩被奄奄一息的族人推入傳送陣。
雁翅刀剖開修士頭顱,一寸寸剝下染血的皮膚;漫天毒瘴被靈流驅入山谷,哀嚎遍野;刀光如雨漫天,帶著殘影掃過無數修士軀體……
所有畫面糅雜在一起,化成一團光怪陸離的黑,將他淹沒。
黑暗中,無數熟悉的聲音交織響起。
「人中惡鬼!」
「天地間最邪惡的存在!」
「濫殺無辜天理不容!」
那是夏南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