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臻眼神微顫,也有所觸動。
江宜川回憶,聲音也跟著柔和,學著那個小朋友的語氣:「『不知道叔叔肚子裡是弟弟還是妹妹,但你媽媽是個好媽媽哦,弟弟妹妹再見。』」
正好這時,李盼雪抱著寶寶進來。
江宜川眼中有水光閃爍,看見孩子後,眼神就黏在了孩子身上,他抱孩子的姿勢還很笨拙,不怎麼熟練,只是動作很輕柔,似乎害怕傷害到他。
「那天之後,我莫名其妙就不討厭小孩子了,」江宜川繼續道,「我發現他們是一個完整的小生命,在他們還小的時候,特別像一隻小狗或者小貓,滿心滿眼都是大人,會黏著你,會對著人類釋放他們所有的善意和熱情。」
李盼雪站在一邊,眼眶也有點發紅。
她很少見江宜川說這麼多話,自然也沒聽過他轉變的心路歷程。
江宜川摸了摸孩子的臉,眼神柔和:「才開始你看著他們,其實是有點陌生的,感情來的其實也沒那麼深厚,可是當你意識到他們是一條生命的時候,不自覺地會背負上一種責任感,月數越大,這種感覺就越深,打胎的心思也就越淡。」
方臻感覺他的手背一熱。
低下頭,他發現是許風釀覆住了他的手背,正緩緩地對他進行安撫。
江宜川道:「我開始產生愧疚感,也會覺得我的孩子很可憐,整夜整夜做噩夢,夢見有小孩子跟著我,一直對著我哭,聽到他哭,我會覺得心很疼。」
江宜川聲音減低,「不過我也不是每時每刻都愧疚,偶爾也會動搖,想著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所以經常和我媽發生爭吵……」
等從病房裡出來時,已經是晚上。
方臻的心情複雜且沉重。
許風釀站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往停車的方向走,路上他牽住了方臻的手,問:「你在想什麼?」
方臻道:「明知故問。」
「我怕你想太多,」許風釀道,「所以給你打個岔。」
「我還得謝謝你?」
許風釀這次沒再吭聲。
方臻和他鬥嘴斗慣了,看他不接招,還以為有什麼事情,扭過頭去時,就看見了許風釀凝重的表情。
他問:「怎麼了?」
許風釀似乎也知道,太嚴肅了會讓人惶恐,於是又儘量放鬆,「我只是想說,在你還沒聽明白你內心深處最想要的想法時,任何人的話語都不要聽,別人的經驗永遠都只是別人的,不一定適用於你。」
「我知道,」方臻道,「許風釀,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是那種會因為別人動搖的人嗎?」
見他眉眼間終於不再那麼低落,許風釀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