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沒多久,她就陷入了昏迷。
林知言也沒想到,自己在美術室隨口一說的某句話,竟然被一個七歲的小孩子銘記於心。
小鈴鐺也確實做到了。
這個身患絕症的孩子,在短暫而黑暗的人生里,綻放出極為璀璨的色彩。
林知言抱著骨灰盒上車,成野渡為她拉開車門,低聲說了句:「葬禮結束後,我有事找你。」
林知言一頓,點了點頭。
然而等到葬禮結束,她壓根沒機會和成野渡碰面,就被霍述攥著腕子,按進了那輛低調的黑色SUV中。
車子沒回霍宅,而是開去江邊的一家很有名的意式餐廳。
林知言被霍述拉著一路穿過做了滿牆酒櫃的長廊,坐在卡座的奶油綠皮椅中,靠窗的位置,江邊夜景得天獨厚。
【你到底要幹什麼?】
林知言看著玻璃花瓶中怒放的卡羅拉紅玫瑰,帶著微微藍調的正紅色花瓣,極致的艷麗,熱烈得仿佛下一刻要騰地燒出火焰來。
浪漫的意式風情讓人迷惑,她繃直背脊坐著,一字一句打字說:【放過我吧,霍述,我沒有心情再陪你玩回憶再現的遊戲!】
霍述從燙金的硬殼菜單後抬眼,濃密的眼睫,在迷濛的燈光下拉出纖長的陰影,使人讀不懂他深暗的目光。
「你需要吃飯休息。」
片刻,他語氣平平地說。
林知言仿佛被人戳中要害,強撐的那口氣猝不及防漏了乾淨,疲憊爭先恐後地涌了上來。
福利院人手有限,她最近幫忙操辦小鈴鐺的事,已經好幾天沒有按時吃過飯,沒有按時睡過一個整覺了。
又或許,她只是借著忙碌的契機,刻意去迴避些什麼。
【我不想吃。】
林知言單手扶額,試圖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至少不是現在。】
她視作妹妹的學生剛去世,她身上還穿著送葬的深色裙子,怎麼可能有心情坐在高檔餐廳里,和霍述享用一頓含情脈脈的燭光晚餐?
「我不明白你們這種一難過,就懲罰自己身體的行徑。」
霍述將選好的菜單交給服務生,用一種客觀到近乎刻薄的口吻說,「是,你的學生死了,可你已經盡力了。那個小孩終於從漫長的痛苦中解脫,你更應該替她感到高興。」
林知言原本已經做好了心平氣和的準備,聽到這句話,整個人感覺被什麼惡毒的尾針蟄了一下。
霍述冰冷的價值觀,簡直是這世間最令人心寒的存在。
為什麼她以前沒有察覺到呢?
到底是霍述太擅長偽裝,還是她被愛情沖昏了頭腦?
林知言將下唇壓成一條線,打字說:【這麼說來,要是哪一天我死了,你一定會為我感到高興。】
霍述怔了一下,眼底划過一絲茫然。
但很快,他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他微抬下頜,靠在椅背上交叉十指,以一種篤定的語氣微笑說:「麼麼,沒人能讓你死。」